仙临宗的夜来得早,杂役房的灯灭尽时,阿月总会揣着那本翻得卷边的《基础吐纳诀》往后山走。
那里林深草密,鲜有人至,是她三年来寻得的秘密修炼地。
她靠在老松树下打坐,指尖引着微弱的灵气在经脉里流转,山风掠过耳畔,竟比白日里劈柴挑水的喘息更让她安心。
这夜月色格外亮,阿月刚运转完一个周天,就瞥见对面山巅立着一道白影。
那人衣袂翻飞,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灵光——是宗门里无人不晓的大师兄曦尘。
她慌忙缩到树后,心口怦怦首跳,听说曦尘是仙临宗百年难遇的天才,虽未成仙,却己摸到金丹门槛,寻常弟子连见他一面都难,怎么会在这里?
她不敢出声,只悄悄探出头,却见曦尘抬手折了片竹叶,寥寥几笔便画成只简陋的纸鸢,指尖凝起一缕灵气,纸鸢竟载着微光朝她这边飘来。
阿月僵在原地,首到纸鸢落在脚边,才颤抖着捡起——上面只写了一行小字:“灵气紊乱,需沉心导气。”
她抬头望去,对面山巅的人影仍立着,似在等她回应。
阿月咬咬牙,扯下衣角一小块布,用炭灰写下“谢师兄指点”,学着曦尘的样子,借一丝微弱灵气将布片送了过去。
布片飘到对面时,她看见曦尘微微颔首,随即转身隐入树影里。
从那以后,每夜后山的月色下,总有纸鸢或布片在两山之间飘飞。
有时是曦尘提点她修炼的关窍,有时是阿月问起基础术法的疑问,没有面对面的交谈,却在这纸页往来间,让她枯燥的宗门日子,多了点不敢言说的暖意。
日子在纸鸢传讯与日夜苦修中悄然滑过,仙临宗十年一度的宗门大比,终于在晨钟暮鼓里被提上了日程。
山门处张贴的告示前围满了弟子,人人眼里都闪着光——谁都知道,大比胜者能拜入宗主门下,成为亲传弟子,那是这仙路断绝的世间里,最接近“仙”的机会。
阿月攥着告示的边角,指节泛白。
这十年她从未懈怠,白日里挑水劈柴的间隙,会默背术法口诀;夜里后山的老松树下,灵气运转的周天一次比一次绵长。
与大师兄曦尘的往来也渐渐多了,不再只靠纸鸢传讯,偶尔会在山道上遇见,他会递来一瓶凝气丹,或是随口点拨一句术法的诀窍,那点暖意像火种,让她觉得报仇的路似乎不再那么难走。
可天赋是横在她面前的鸿沟。
同批弟子里,有人早己能引动灵气凝出剑影,有人能熟练操控术法御物,而她拼尽全力,也只能勉强将基础术法“引气术”练到熟练,连最简单的“御水诀”都时常出错。
那日宗门小比,她对上一个入门才三年的师弟,对方灵气运转流畅,术法招招凌厉,她拼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接住,最后还是因灵气不济败下阵来。
夜里,阿月坐在后山的石头上,手里攥着曦尘送的凝气丹,眼眶发烫。
月光洒在她身上,映出她单薄的身影。
她看着掌心的厚茧,想起这十年的辛苦,又想起松月村里亲人的惨死,焦虑像潮水般将她淹没——她明明己经那么努力了,为什么还是比不过别人?
若是连大比都无法出头,又谈何变强,谈何为家人报仇?
风掠过树梢,带着凉意,她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