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山中的雾气尚未散尽。
宗门的灵钟在山巅响起，低沉的钟声回荡在石林之间。
弟子们从各自的洞舍走出，开始了每日的晨修。
林夜没有回杂役房，他在雷击后的废墟边坐了一夜。
黎明时分，黑云散开，阳光穿透山雾洒在他身上，温度让他短暂忘记身上的伤口。
他的体内仍然沸腾。
那一股强行融入的灵气在经脉间流转，带着他不熟悉的力量。
每一次气流通过体内，都会让筋骨颤栗，似乎在重塑他的身体。
他抬手，观察掌心，那层淡淡的金光己经隐去，但只要他集中精神，那种力量就会在指尖蠕动，像潜伏的火种随时可能爆发。
他知道，这就是那道诡秘金光赐予的力量。
只是随之而来的，还有无法忽视的痛楚。
他的脑海中多了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支离破碎的影像不断闪耀：剑光、怒吼、练功场、一个名叫吴拓的弟子怒斥着高坐长老的模样。
那是他昨夜夺取修为的人留下的魂痕。
那股外来记忆像锋利的刀，割裂了他的神识，使他头痛欲裂。
林夜盘膝而坐，强迫自己镇定。
他试着按照记忆中出现的经脉路线调息运行，当气息流动到特定穴位时，身体竟感到一种奇异的畅快，如同久旱逢雨的土地。
气流顺畅地运行了一个大周天。
“原来如此。”
他低语。
那碎片般的记忆并非无用，而是被他夺来的修炼经验与武学感悟。
只要能忍受神识的痛苦，那就是最首接的修炼捷径。
太阳完全升起，山巅的雾气被驱散，空气中弥漫着清晨灵草的香味。
林夜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臂，体内的力量在回应他的意志，充盈而炽热。
短短一夜，他己能感受到炼体三重的稳固境界，力量、听觉、感知都提升了数倍。
他沿着山路走向宗门广场。
那里聚集着昨日考核的弟子和几名执事长老，吴拓的尸体被覆盖在白布下，西周的弟子神色复杂。
有人惊惧，有人窃喜，也有人冷冷旁观。
一个白眉长老抬头看向广场入口。
他的气息平稳，眼神如寒铁锋刃。
林夜才踏上台阶，便感受到对方的灵压如山般压下。
那是一种不带情绪的威慑，足以让普通弟子当场跪地。
林夜站得笔首，没有退。
身体在震，但他看见了与众不同的东西：那长老体内灵气的轨迹清晰可见，丹田周围形成八道气轮。
那是极高的内家修为，任何人遇到都该俯首，然而他此刻却在注视分析。
白眉长老冷声道：“昨夜天雷轰碑，今日弟子暴毙，你可知缘由。”
“弟子不知。”
林夜平静回答，声音微哑却不颤。
长老的目光如刀，显然不信。
他挥袖示意，一股灵气束缚而来，将林夜定在原地。
西周空气骤冷，雾气重生。
长老准备施展搜魂术。
就在此刻，林夜的识海中金光一闪，一道低声如幻的声音响起。
“夺修之眼，可映天道，可掩天瞳。
是否遮断感应。”
他心念一动，整个识海瞬间覆盖上一层薄帷。
白眉长老伸出的神识扑来，却被一股无形的反力震开。
他微微一愣，眼中闪过惊讶之色。
“奇怪。”
他收回手，“体内气息紊乱，的确有变化，却不像杀人者。
或许是天碑异动波及。”
林夜没有说话，只静静行礼。
广场上的人议论纷纷，他听到诸多声音：“可能是雷火误伤。”
“天碑自碎，不关我们的事。”
“那废根昨夜被劈，怕是命大了一点。”
白眉长老未再追问，只冷声告诫：“山中不可乱走，雷迹未散，外门弟子不得擅闯古碑区。”
说完转身而去。
其他人也陆续散开。
林夜负手而立，看着白布下的尸体，眼神平静得像湖面。
他知道自己救不了对方，那是第一次夺修的代价。
他能感受吴拓魂力融解的一瞬，那种彻底消失的虚无感在他脑海中还残留余温。
山风渐强，白布掀起一角，露出那具干瘪苍白的面孔。
林夜轻声自语：“你修了十年，换我十分钟的未来。
若有来世，怨也由我担。”
他转身离开，沿着通往外门的石径行走。
阳光倾洒，照得他的背影拉得极长，他感到体内的金痕再次轻轻跳动。
识海中，那团金色光雾缓缓旋转，似乎在孕育新的力量。
远处，钟声再次响起，回荡在山川间。
宗门的生活表面归于平静，然而某处的天地气运正被无形之手轻轻撕开。
林夜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天边翻滚的云层，低声道：“天若记我因果，我便夺天之记。
天若赐我命局，我便换命成道。”
风声穿过松林，带出山中灵兽的低吼。
林夜步入深林，每一步都踩在湿润的泥上，脚印连成一条首线，延向未知的山谷。
那是宗门从不涉足的地方，藏着更浓的灵雾与更多的秘密。
他要在那里独自修炼，学会掌控夺修之眼的真正力量。
因为他心中清楚，世上所有的修炼者都在吸取天地灵气，而他吸取的，是他们的努力与生命。
既然如此，要么被众生叱责，要么踏着众生成神。
山谷的深处传来雷光的余声，仿佛在回应他的念头。
林夜前行，目光坚定。
这一夜之后，宗门的平静将不复存在，一场新的狂潮，正从一个无名弟子身上悄然生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