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磊在院子里捣鼓了将近半个小时。
林晚能听到他偶尔搬动梯子的声音,开关老旧闸刀时清晰的“咔嗒”声,以及他低声自语判断线路情况的模糊话音。
她则留在屋内,小心地揭开一件件家具上的防尘布。
底下是些老式的木质家具——一张八仙桌,几把靠背椅,一个雕花衣柜——都带着岁月的痕迹,但保存得还算完好,只是积了厚厚一层灰。
当她正费力地想挪动一个沉重的樟木箱子时,屋外突然传来顾磊提高的声音:“试试屋里的灯开关!”
林晚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她摸索到墙边一个老旧的拉线开关,轻轻一拉。
“啪嗒”一声轻响,头顶上一盏蒙着厚厚灰尘的白炽灯泡,竟然真的昏黄地亮了起来!
光线微弱,甚至有些闪烁,但确实驱散了屋内的昏暗。
几乎是同时,院子角落的水龙头也突然发出一阵剧烈的“噗噗”声,然后猛地喷出一股带着铁锈色的水流,溅了正站在下方的顾磊一身。
他低咒了一声,敏捷地跳开,看着水流逐渐由浊变清,哗哗地流进天井的排水沟里。
“通了!”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朝着屋里喊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完成任务的满意。
林晚走到门口,看着他被水溅得半湿的背心和头发,再看看屋里那盏亮着的灯,心里涌起一股实实在在的感激。
“太好了,谢谢你,顾大哥。”
“基础的水电没问题,就是管子老了,水得放一会儿才干净。”
他走过来,检查了一下屋里的灯泡,“瓦数太低,光线暗,明天我去买几个亮点的灯泡给你换上。
还有,屋顶我粗略看了,暂时没看到明显的漏点,但还得等下雨天再仔细确认。”
他看着满屋的灰尘和刚揭开防尘布的家具,皱了皱眉:“今天先大概收拾一下,能住人就行。
细致的清洁慢慢来。”
他很自然地将刚才林晚想挪动的那个樟木箱轻松搬到墙角,“这些重的你别动,等我明天过来弄。”
这时,窗外天色己经开始泛灰,傍晚的薄暮悄然笼罩了小镇。
顾磊看了一眼天色:“不早了,你先收拾着。
我去弄点吃的过来。”
林晚这才意识到己是晚饭时分,肚子也适时地感到了饥饿。
她连忙说:“不用麻烦了,我箱子里有点零食……麻烦什么,”顾磊打断她,语气不容拒绝,“镇上的饭馆这个点都开着了,很快。
你第一天来,总不能饿着肚子收拾。”
说完,他也不等林晚再回应,大步流星地就朝外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口。
老宅里突然又安静下来,只剩下潺潺的流水声和那盏昏黄灯泡发出的微弱电流声。
林晚看着这终于有了基本生活气息的房子,心里那种茫然无措的感觉似乎减轻了一些。
大约二十多分钟后,巷子里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是顾磊回来了,手里提着两个印着“老张饭店”字样的白色泡沫餐盒,还有一瓶矿泉水和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几个崭新的节能灯泡和一包蜡烛。
“随便买了点炒菜和米饭,将就吃。”
他把餐盒放在刚擦出来的八仙桌上,又拿出矿泉水,“水要烧开了再喝,先用这个。”
然后晃了晃塑料袋,“灯泡和蜡烛,万一晚上电路不稳。”
食物的香气从餐盒缝隙里飘出来,勾人食欲。
“真的太谢谢你了,顾大哥。”
林晚看着这些东西,心里暖融融的。
这些细致周到的考虑,远超出她对一个初识之人的预期。
“别客气。”
顾磊似乎不太习惯这种感谢,摆摆手,“你快吃吧,不然凉了。
我回去看看我爸回来没,跟他说一声你到了。”
他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嘱咐了一句:“晚上门闩好。
有事就打我电话,号码我写餐盒盖上了。”
说完,他冲她点了点头,便转身融入门外渐浓的夜色里,脚步声渐行渐远。
林晚走到桌边,打开餐盒盖,上面果然用粗笔写了一串数字。
简单的两菜一饭,还冒着热气。
她在桌边坐下,拿起筷子,听着窗外隐约传来的摇橹水声,吃着来到嘉水镇后的第一顿饭。
饭盒是热的,菜是家常的味道,头顶的灯光虽然昏暗,却稳稳地照亮了这一方小天地。
一种久违的、安定的感觉,伴随着食物暖意,一点点渗入西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