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雨还没歇,风裹着雨丝往宿舍窗缝里钻,凉意顺着布料缝隙往骨头里渗。
林言是被怀里收纳箱的轻响弄醒的——不是猫爪挠箱壁的脆声,是极细的、带着委屈的呜咽,像片被雨打湿的羽毛,轻轻蹭过心尖。
他摸黑爬下床,没敢开大灯,只借着窗外透进来的路灯光蹲到箱前。
塑料箱里,白猫还蜷在陈奶奶织的旧毛衣里,雪白色的毛被潮气浸得发黏,一缕缕贴在背上,能看清底下细瘦的骨架。
更让他心口发紧的是,它右前爪微微抬着,肉垫上的泥污里,藏着点浅红——是道小伤口,早上擦毛时太急,竟没发现。
“疼了?”
林言放轻声音,指尖悬在猫爪上方没敢碰。
白猫像是听懂了,缓缓睁开眼,水蓝色的瞳孔在暗里亮得惊人,没有流浪猫的警惕,反而轻轻往他掌心蹭了蹭,尾巴尖勾住他的指尖,像在撒娇,又像在说“我没事”。
窗外的雨突然变急,砸在玻璃上噼啪响。
林言看了眼手表,凌晨西点半——离宿舍楼开门还有一小时,离宿管查寝还有两小时。
他想起校医院门口贴的“病猫扑杀通知”,黑体字刺得眼睛疼,再低头看白猫发抖的爪子,心里忽然有了主意:先去校医院旁的24小时便利店买碘伏和猫粮,等天亮了再想办法。
他轻轻把白猫抱起来,旧毛衣裹着猫身,暖乎乎的重量贴在胸口。
刚走到门口,对面宿舍传来翻身的动静,他赶紧屏住呼吸,贴着墙根往楼梯间挪。
楼道里的声控灯没亮,只能借着安全出口的绿光辨路,脚下的台阶沾着雨水,每走一步都怕滑倒。
一楼大厅里,保安老李趴在桌上打盹,呼噜声混着雨声格外清楚。
林言把猫往怀里紧了紧,用外套裹住,只露出颗毛茸茸的脑袋,贴着墙根往铁门走——昨晚进来时没注意,铁门竟留了道能容一人过的缝。
他刚要钻出去,怀里的白猫突然轻“喵”了一声,老李的呼噜声顿了顿。
林言僵在原地,手心全是汗。
过了几秒,老李翻了个身,继续打盹。
他赶紧钻出门,冲进雨里,裤脚很快被淋透,鞋里灌满了水,每走一步都咯吱响。
怀里的猫很乖,没挣扎,只是用鼻子轻轻蹭他的脖子,温热的呼吸透过布料传过来,让他紧绷的神经松了些。
便利店的暖光终于在街角亮起来时,他的袜子己经湿透。
货架最底层找着碘伏和棉签,最上层是鸡肉味猫粮。
他刚拿起猫粮,身后的店员就笑着说:“小伙子这么早买这个?
喂流浪猫啊?”
林言点头:“它受伤了,得赶紧处理。”
店员指了指收银台:“我这儿有干净纱布,送你了,毛孩子可怜。”
回到宿舍时,天刚蒙蒙亮。
林言轻手轻脚推开门,刚把猫放在桌上,上铺就传来陈远的声音,带着刚醒的迷糊:“老林?
你咋这么早回?
身上咋湿成这样?”
陈远揉着眼睛坐起来,刚要开灯,被林言按住:“别开!”
他把白猫往陈远面前递了递,“捡的,受伤了,别吵着其他人。”
陈远凑过来,借着晨光看清猫的模样,语气瞬间软了:“这小家伙也太可怜了!
右爪还在流血!”
他麻利地翻出抽屉里的干净毛巾和半袋火腿肠,“先用这个垫垫,我妈说猫吃火腿肠能活,等会儿我陪你去校医院问问。”
林言接过毛巾,小心翼翼擦着猫身上的雨水。
白猫舒服地眯起眼,用脑袋蹭他的手腕,尾巴尖勾住陈远递来的火腿肠包装袋。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晨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一人一猫一室友身上,竟让这慌乱的清晨,有了点难得的暖意。
可这份暖意没持续多久,走廊里就传来宿管张姨的脚步声,还夹着她敲宿舍门的声音:“查寝了!
都醒没?
昨晚有学生说看见野猫进楼,都检查检查!”
林言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把白猫往桌下的收纳箱里藏,陈远则飞快地把毛巾和火腿肠塞进抽屉。
张姨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林言深吸一口气,指尖攥得发白——他不知道,这只猫带来的不只是清晨的慌乱,还有一场跨越种族的命运羁绊,正悄悄在掌心发芽。
张姨的拖鞋声停在门口,敲门声砸下来:“307,开门!”
陈远赶紧应着“来啦”,故意用身体挡住桌下的缝隙,还悄悄踢了林言一脚,示意他把桌上的碘伏瓶收起来。
门刚拉开一条缝,张姨就攥着电筒探进来,光束在屋里扫来扫去:“昨晚有学生说看见野猫,你们这屋没藏吧?
床底、桌下都看看。”
她的目光停在收纳箱露出的旧毛衣角上,眉头皱了皱:“那箱子里装的啥?”
“没啥张姨,就是我换季的旧衣服,昨天刚找出来。”
林言赶紧上前挡住,故意拍了拍箱盖,“您看,都是衣服,没地方藏猫。”
陈远也凑过来,晃了晃手里的火腿肠包装袋:“我们刚在吃零食呢,有猫早被香味引出来了。”
张姨的电筒光在箱上顿了两秒,又往床底照了照——陈远早把运动鞋摆得满满当当,连个猫影都藏不下。
她哼了一声,收起电筒:“行了,没藏就好。
最近校医院查得严,真看见野猫赶紧报信,别自己留着,万一有寄生虫。”
说完,踩着拖鞋往隔壁走,嘴里还念叨着“一个个不让人省心”。
门关上的瞬间,两人同时松了口气,后背都沁出薄汗。
林言蹲下身,轻轻掀开箱盖——白猫正睁着水蓝色的眼睛看他,右爪的伤口还泛着红,却乖乖没动,尾巴尖又勾住了他的指尖。
“吓死我了,这小家伙倒乖,一点声没出。”
陈远拍着胸口,凑过来看猫,“不过总这么藏着不是办法,宿管天天查寝,迟早要被发现。”
他掰了块火腿肠递到猫嘴边,“我周末去宠物店问问,找个靠谱的人领养。”
林言没说话,指尖轻轻碰了碰猫的伤口,猫抖了一下,却往他掌心蹭得更紧。
他想起校医院通知上的“扑杀”二字,再看怀里软乎乎的小家伙——要是真送走,万一被当成病猫处理,或是再流落到雨夜的巷口,他实在狠不下心。
“先藏几天吧。”
林言接过火腿肠,一点点掰碎放在手心,“白天我们上课,就把它藏在床底的行李箱里,垫上旧毛衣;晚上再抱出来透气。
等找到绝对安全的领养人,再送它走。”
陈远点头:“行!
我床底那空箱子刚好能用,今晚就收拾。”
他说着,帮林言把碘伏、纱布塞进抽屉,还把旧衣服盖回箱上,挡住可能露出来的猫毛。
林言抱着白猫坐在床边,看着它小口吃着火腿肠,水蓝色的眼睛里满是依赖。
晨光落在两人身上,暖融融的。
他轻轻摸了摸猫的头,心里忽然觉得——这场雨夜的偶遇,或许不只是“捡猫”那么简单,更像一场没说出口的约定,让他没法不管这只浑身是伤的小家伙。
可他没注意,宿舍楼下的梧桐树下,一个穿白衬衫的身影正举着手机——周明宇盯着307的窗户,嘴角勾着冷笑。
昨晚他就看见林言抱纸箱回宿舍,刚才又瞥见张姨查寝时林言的慌乱,心里己经有了计较:这箱子里的东西,说不定能成为他“扳倒”林言的新筹码。
楼上,白猫吃完火腿肠,靠在林言掌心睡着了。
林言小心翼翼把它放进箱里,盖好旧衣服,又塞了个暖水袋——怕清晨的凉意冻着它。
做完这一切,他拿起桌上的课本,目光却总往箱子那边飘,连课本上的字迹都模糊了几分。
走廊里传来王浩的大嗓门:“林言、陈远!
快起!
再不起早课要迟到了!”
林言赶紧应着,最后看了眼收纳箱,才拿起书包往门口走。
他得赶紧上完课回来,看看这小家伙醒没,顺便再去买袋猫粮,总不能一首让它吃火腿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