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李宝库看着陈砚在尸检报告上写下结论:“死者角膜存在异常光射痕迹,疑似生前近距离注视高反光物体。”
字迹工整,笔尖左倾。
他又翻到夹层,在空白处写下那句熟悉的冷笑话:“真相总沉在氯水池底——可惜没人会游泳。”
写完,陈砚合上文件递给沈骁。
“毒理报告明天出。”
他说,“在此之前,建议封锁泳池化学剂储存区,查查有没有过氯胺类制剂。”
沈骁接过文件,指尖在封面停留了一瞬。
他没翻,但眼神微微一沉。
“你刚才,又摸我袖扣了。”
他说。
陈砚正往袖口里塞薄荷糖,动作一顿。
“我说了,反光。”
“三次了。”
沈骁盯着他,“从你进解剖室开始,你一共调整了我三次袖扣的位置,你平时不是连别人呼吸声大的都要骂人吗?”
空气凝了一秒。
陈砚抬眼,银边眼镜后的目光冷光冷静得近乎锋利。
“所以呢?”
“所以。”
沈骁往前半步,声音更低,“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但不能说。”
陈砚没有回答,他抬手扶了下眼镜,指尖无意间又蹭过闪销的袖扣。
就在那一瞬,沈骁注意到袖扣内侧微型镜头反光了一下。
他没有声动。
陈砚转身走向办公桌,拉开抽屉,把自动铅笔放回去。
抽屉深处,半张烧焦的游乐园门票静静躺着,旁边是那只小熊玩偶,右眼纽扣缺失,肚皮鼓胀。
他没碰它。
只是合上抽屉,锁好。
“我要去毒理室盯结果。”
他说,“你要是真关心我,袖扣下次换个低调点儿的。”
沈骁站在原地,看着他走出门。
关上门的刹那,他低头翻开文件夹。
首页是标准尸检结论,逻辑严密,术语精准。
翻到到夹层,那行铅笔字再次映入眼帘:“真相总沉在氯水池底——可惜没人会游泳。”
他盯着“游泳”两个字,忽然伸手摸到了袖扣。
金属冰凉。
他记得陈砚第一次摸它,是在昨晚打捞尸体后,他递报告时,陈砚手指无意识的蹭过扣面。
第二次,是今早解剖前,陈砚扶眼镜时顺手一拽。
第三次,就在刚才,交报告时指尖停留了整整三秒。
三秒,不多不少。
他合上文件走向监控室。
解剖室观察窗的录像还在运行。
调出过去十分钟的回放,快进到陈砚触碰尸体颈部的瞬间。
画面定格。
陈砚低头,手指划过淤痕,眼神忽然失焦。
下一帧,他伸手抓住沈骁的手腕,袖扣被指尖摩挲,持续三秒。
沈骁放大画面,盯着袖口内侧。
微型镜头正对着陈砚的脸。
他按下录制键。
录像开始回转。
陈砚走在走廊上,脚步不快,但每一步都像踩在节拍上。
他拐进毒理室,紫外灯亮起,碎发样本被取出,蓝紫色纤维在光下泛起幽光。
他盯着检验报告,上面写着:“荧光嗪-9,仅限高校级疾控中心使用。”
他没动。
只是抬起手摸了摸口袋里的骷髅胸针。
右眼凹槽里,那滴泳池水己经干了。
但他知道,他曾在紫外线下,泛过同样的蓝光。
沈骁站在监控室,看着屏幕里陈砚的侧脸。
他忽然想起高中时的一件事。
那年校辩论赛决赛,陈砚代表文科班,初赛题目是“科学能否还原真相”,他在结辩时说:“真相从不说话,它只藏在细节里,等着被人看见。”
全场掌声雷动。
只有沈骁注意到陈砚走下台时,右手无意识的摸了摸左口袋,那里别着他母亲送的第一枚胸针。
而现在他依旧在摸。
只是胸针换了,眼神也变了。
沈骁关掉录像,拿起手机。
他拨通技术科电话:“调一下我袖扣的储存记录,过去二十西小时的所有影像,加密发送到我私人终端。”
电话那头应了一声。
他挂断,站在窗前。
阳光斜照进来,落在他左耳的子弹和耳钉上闪了一下。
像某种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