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这一个月风平浪静。
没有神秘人找上门，也没有关于那晚事件的任何风声。
雷烈如同人间蒸发，那张金属名片静静地躺在抽屉深处，秦御自然也不会主动找他。
秦御的生活恢复了固有的节奏。
白天开店，晚上学习。
身体在持续的好转，经脉的隐痛几乎消失，气血日益充盈。
他甚至开始尝试引导那浩瀚的精神力，按照这个世界的能量感应法门进行最基础的冥想，效果显著得惊人，气海深处仿佛有沉睡的火山即将苏醒。
这天深夜，他刚结束一段复杂的流体力学公式推导，正对着三人份的牛排饭大快朵颐，身体恢复和脑力消耗让他食量惊人。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不轻不重，极有分寸，带着一种与这个街区格格不入的礼貌和沉稳。
秦御动作一顿，放下筷子，眼神微凝。
这不像那些咋咋呼呼的年轻顾客。
他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向外看去。
门外站着一個男人，身形高大挺拔，穿着笔挺的墨绿色制服，肩章上的徽记在昏暗的光线下隐约可见，交叉的闪电环绕着一柄利剑，秦御己经知道，这是诛邪部标志。
正是一个月前那个狼狈不堪的雷烈。
此刻他气色红润，伤势显然己无大碍，整个人透着一股久经沙场的精干与压迫感。
秦御打开门。
雷烈目光扫过秦御，看到他桌上那超大份的牛排饭，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扬了扬手中一个印着东陆饭店标志的精美食盒和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看来恢复得不错，胃口很好。”
他语气熟稔，仿佛老朋友串门，“不请我进去坐坐？
带了点下酒菜。”
秦御侧身让他进来，默默关上门。
雷烈走进工作室，目光迅速扫过整个空间。
逼仄，简陋，但异常整洁。
空气里有颜料和消毒水的味道，但没有寻常纹身店的混乱和颓废。
最引人注目的，是角落里那张堆满书籍和散落笔记的小桌。
他的视线在那堆笔记上停留了片刻，然后自然地走到桌边，将食盒放在牛排饭旁边打开，里面是几样精致的点心和卤味。
“上次走得急，没好好谢你。”
雷烈自顾自地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姿态放松，却无形中掌控着谈话的节奏，“救命之恩，不是一点钱和一個空头承诺就能打发的。”
秦御在他对面坐下，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雷烈也不介意。
拿起秦御那本写满数学推导的笔记，随手翻看起来。
越看，他眉头挑得越高。
笔记上的内容确实太过于基础，甚至有些推导方式笨拙得可爱，像是初学者在摸索前进。
但所有推导的最终结果都是正确的，而且其中体现出的某种思维模式，一种首指问题核心的简洁与犀利，让他这个三级超凡者都感到有些心惊。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纹身少年该有的思维深度。
他翻到一页，上面画着一个复杂的、类似能量回路的几何图形，旁边标注着密密麻麻的受力分析和材料应力计算。
“这是？”
雷烈指着那图形。
“一个客户想要的纹身草图，需要计算最佳着色点和皮肤承载，避免后期变形。”
秦御面不改色地撒了個谎。
那其实是他根据雷烈那块废弃构件反向推导其能量回路时画的草图。
雷烈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追问。
他合上笔记，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变得严肃起来。
“我查过你。”
他开门见山，“秦御，一年前突然出现在东陆市，开了这家店。
之前的一切，空白。
户籍信息做得天衣无缝，连诛邪部的内部渠道都查不到任何破绽。”
秦御的心微微一沉，但脸上依旧平静无波。
“我不是来追究你过去的。”
雷烈摆摆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你救了我的命，你不像是一个普通的纹身师，而且，”他指了指那堆笔记，“在所有人都想着怎么玩乐的时候，你在拼命学习这些枯燥的东西。
为什么？”
秦迎迎上他的目光，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
“只是想多学点东西，活下去，活得好一点。”
很朴素的理由，无可指责。
雷烈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笑了。
“好。
想活得好一点，光靠在这个小店里纹身是不够的。
这个世界，终究是超凡者和知识者的世界。
我给你一個机会，看你敢不敢要。”
他从文件袋里取出一叠文件，推到秦御面前。
“东陆市第二高级中学，高二（7）班，插班生。
学籍、档案、身份证明，全部搞定，绝对干净，经得起任何审查。”
雷烈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力量，“学费和基本生活费，我会替你承担到高中毕业。
之后，是龙是虫，看你自己的本事。”
秦御的呼吸骤然一窒！
他的目光落在那份入学通知书上。
东陆二中的校徽熠熠生辉。
那是无数低等位面学子梦寐以求的敲门砖！
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学校！
系统学习！
接触最前沿的知识！
拥有一个合法的、受人尊敬的身份！
这一切，正是他过去一年只能在深夜里渴望而不可及的东西！
风险呢？
暴露的风险依然存在，但雷烈承诺的绝对干净具有极大的分量。
诛邪部处长的能量，远超他的想象。
“为什么？”
秦御抬起头，首视雷烈，“这哪怕对于你来说，代价也不会小。”
“投资。”
雷烈回答得干脆利落，“我雷烈从不白欠人情。
我看重的是你这个人！
你的心性，你的冷静，还有”他指尖点了点太阳穴，“你这里的东西。
我看好你的未来。
也许有一天，我需要一个信得过的、有本事的自己人。”
他很坦诚，将这场交易摆在了明面上。
秦御沉默了。
这是一个无法拒绝的诱惑，也是一场豪赌。
赌雷烈的能量能暂时护住他，赌自己能在那片更广阔的天地里隐藏好过去，并飞速成长。
“好。”
良久，他吐出一个字，声音坚定。
雷烈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将文件袋整个推给他。
“里面是你的新身份芯片、入学须知、还有第一学期的生活费。
下周一到校报到，别迟到。
二中虽然不是东陆最好的，但藏龙卧虎，水也不浅，好自为之。”
他站起身，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他像是想起什么，回头又道。
“对了，给你提個醒。
学校里，尤其是二中，分两种人。
一种是靠基因药剂和苦修提升的守旧派，大多家境普通，但毅力惊人。
另一种则是像我这样，借助机械构件和生物改造的激进派，路子野，进步快，但也容易出问题。
两种人互相看不顺眼，别瞎掺和。”
说完，他拉开门，身影融入外面的夜色中。
秦御独自坐在工作室里，看着桌上那份沉甸甸的文件袋，久久无言。
指尖拂过“东陆二中”那几个烫金的字，冰凉的触感下，仿佛能感受到一条全新道路的温度。
他知道，纹身师秦御的日子，结束了。
从现在起，他是学生秦御。
他拿起那块冰冷的身份芯片，紧紧攥在手心。
高等大陆，秦昊，林薇，你们等着。
终有一日，我会回去的。
以你们无法想象的方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