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砸碎我手骨,劫掠财物离去。
父亲深夜从酒肆赶回,连换三匹快马请来退隐御医。
小妹为找替我接骨用的黑珍珠,冒险潜入深海。
当夜,我检视绣画,绣上裸女突然开口:“快逃!你家将有大祸!”绣布自燃的刹那,火中映照出小妹和父亲的身影:“流寇对大姐下手未免太狠了些。”
“女子岂配面圣?待云郎顶替你姐面圣,入朝为官、封侯拜相,你便能当诰命夫人。
此刻不容心慈!”“那再毁了大姐的脸,扒了衣服扔到菜市口。
我已着人配药......”我突觉天旋地转,栽倒在地。
01“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我瑟缩在竹篾下,全身止不住地颤抖,根本不敢抬头。
脸上的伤口像被火燎过一般,疼得钻心。
“细皮嫩肉的,定是哪家千金,偷情被捉了现行?”人群渐渐聚拢过来,此起彼伏的笑声,像尖刀扎进我的心窝。
竹篾在推搡间掉落,我***的身体暴露在众人眼前。
羞辱与绝望如汹涌的潮水,铺天盖地地将我淹没。
我只觉天旋地转,满脸通红,眼泪止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转。
人群中不知是谁说道,“瞧着像是冼家绣坊的大小姐。”
“我不是!”我惊慌失措地急忙撇清关系。
那人却发出一阵冷笑:“冼妃仙九岁便是江南最好的绣娘,自创阴阳绣,裹后尸身不腐,还可引来亡者之魂慰藉相思。”
他转过身,对着周围的人继续说道:“她不过是个***罢了。”
突然,一盆脏水劈头盖脸地泼了过来,人群中爆发出更大的嘲笑声。
我蜷缩在地上,任由泪水与污水交织在一起。
“住手!那是我女儿!”这时,父亲到了,“定是那群流寇又闯进我家。”
小妹戴着帷帽,一把抱住我,“姐姐,别怕。”
我满心的羞愧与绝望,只恨不得能立刻从所有人的视线中消失。
......我不是......求你们......不要看......”我双手捂着脸,声音早已变得支离破碎。
“都散了!看什么看!”父亲唤来家丁,“带小姐回府,快!”我从闺房中悠悠转醒,屈辱涌上心头。
我抓起桌上的剪子,想要用它结束这痛苦的一切。
然而,手骨的剧痛瞬间传遍全身,剪子“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就在这时,墙上的绣像突然泛起火光,紧接着,门变得透明。
父亲的声音清晰传来:“暂时不要治好她的伤,免得多生事端!面圣之事,就交给云郎。”
小妹的抽泣声紧随其后:“瞧着姐姐那般模样,我有些不忍。”
父亲继续说:“没事儿,这下她会安分待在后院了。
待云郎成功,诰命夫人之位自然归你,到时候为你姐寻个好亲事,也算是一种补偿。”
望着化为灰烬的绣像,我心中的悲痛再也无法抑制,泪水决堤而出,失声痛哭起来。
父亲和小妹听到哭声,快步冲进房内。
父亲将我紧紧抱在怀里,轻声哄道:“小丫痛吗,不哭,爹爹在,爹爹永远保护你。”
我哭得越发凶猛,小妹也忙喊来御医:“给大姐用最好的麻沸散。”
看着父亲那张慈祥的脸,我满心疑惑,实在无法相信他会做出那种事。
我忐忑不安地试探:“我的手还能痊愈吗?”父亲却不敢直视我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一定能。”
医女给我上药时,我疼得忍不住***出声。
看着我脸上那道狰狞的伤口,父亲紧张得攥紧了拳头,小妹则用手捂住脸,不忍再看。
“爹爹,我想出家。”
想起菜市口发生的事,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着。
“不要轻易放弃,你是冼家大小姐。”
父亲的声音中透出几分柔情,“你母亲走后,你一人扛起了整个家,将冼家绣坊重新振兴。
还自创阴阳绣,令无数人赞叹。”
我低下头,碎裂的手骨仿佛在时刻提醒我,我永远都不能再刺绣了。
02我被御医灌下安魂汤,昏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伤口处传来钻心的剧痛,我猛然惊醒。
门还保持着透明的状态。
小妹眼睛红肿,扯着父亲的衣袖,急切地问道:“大姐都这样了,还要造谣她和吴大家有染,吴婶子气得上吊而亡吗?”父亲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吴大家支持你姐自梳,想来也不是个好人。
有了这个谣言,他俩以后也会避嫌。”
我后背发冷,怎么也没想到父亲会想出如此毒计。
吴大家是我的师父,在绣坊亏本时,倾尽所有资助我。
吴婶子被人嚼舌根——如厕被偷看,娘家的人亲手处置的。
从此,吴大家便缠绵病榻,思念亡妻。
若是他知道这种谣言,怕不得气死。
我挣扎着想在床上起身,可全身却像被灌了铅一样沉重,使不上一点力气。
我张开嘴,却发现喊不出声音——他们喂了我哑药。
不能让他们得逞,要阻止他们!一种深深的恐惧和绝望涌上心头,我把桌上的东西全扫到地下,自己也跌倒在地。
父亲与小妹急忙赶来。
“小丫,哪里不舒服吗?”父亲将我抱到床上,从怀中掏出一串粉色的明珠,戴在我的脖子上。
“这是今年从东海进贡上来的珠子,一串被陛下赏赐给了明贵妃,另一串给你。”
我哪管得上明珠,用手指着自己的嘴。
“姐,快睡吧,等你睡一觉起来,嗓子就好了。
这项链你戴着真好看。”
小妹轻声安慰着我,让医女过来给我扎针,我躲闪不及,再次昏睡了过去。
等我醒来,门外的两个侍女正交头接耳。
“吴大家去了。”
“你说大小姐是不是真的......”“那还有假......”我瞬间如坠冰窟,脑中“轰”的一声巨响,似有千万道惊雷在头颅内炸开。
吴大家的身影如潮水般涌入我的脑海。
那个曾经对我呵护入微、倾尽所有的师父,如今竟背负着如此不堪的骂名,长眠于地下。
“恩师对不住!我连为您尽孝的机会都未曾有过啊!”我哽咽不已,泪水很快便浸透了枕巾。
“大小姐,云郎来了。”
侍女通传,须臾之间,云郎便掀帘而入。
我连忙擦干眼泪。
云郎放肆大笑:“陛下对绣画赞不绝口,要重赏于我呢。
你必须告诉我阴阳绣的奥秘,让我在御前一展风采。”
他狂妄地用剑挑起我的发丝:“我可是江南第一织造坊的独子,你不愿嫁我,却想给廉王做个侧妃?”我满腔怒火,朝他狠狠啐了口唾沫,廉王年逾六旬,一身花柳病。
云郎暴怒,一步跨来,抬手便是两记响亮的耳光:“***!见你就烦,竟还敢拒我提亲?”我蓄势已久,突然从床上暴起,死死咬住他的手腕。
云郎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引得父亲和小妹闻声赶来。
“他是李家独子,身份何等尊贵,你竟敢伤他!立刻松口!”父亲拉扯不动我,接连扇了我两个耳光。
我咬紧牙关,丝毫不肯松口,眼中燃烧着刻骨的恨意。
父亲怒不可遏,喝令家丁:“给我使劲打!狠狠地打!”家丁的棍棒雨点般落在我身上,剧痛如烈火般蔓延全身,但我依然死死咬住不放。
父亲勃然大怒:“还不向云郎赔罪?”我始终冷眼相对,不发一言。
父亲彻底失去理智:“继续打!这种逆女,打死也罢!”棍棒再次如暴风骤雨般落下,钻心的疼痛使我眼前一片漆黑,意识如潮水般退去,我坠入无边的黑暗。
当我再度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已被牢牢捆在猪笼之中。
父亲和小妹站在旁边,准备将我沉入塘底。
绝望与不甘如潮水般淹没了我的心房,难道我,就要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