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的夏天闷热难耐,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热浪。
一连几天毒辣阳光的炙烤,路边的柳条蔫了吧唧,叶子挂满灰土在枝上卷成一绺,灰白水泥被晒得滚烫,干巴巴的发着白光,冒起丝丝热气。
我站在树荫下看着对面的画室,手里提着一个装有一顶廉价假发和白色连衣裙的透明塑料口袋。
那是妈妈和爸爸初遇的地方,也是爸爸曾经最喜欢去的地方,不管他们是否在一起,他每周都会雷打不动的挑一两天来这儿。
可这么多年过去,他是否还在这座城市,我己经无法判断,只能用这种愚笨的方式,心中祈祷自己运气好点,能遇上他。
我溜进卫生间换上装备,重新来到门口阴凉处蹲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客气中的热浪却丝毫未减半分。
密密麻麻的汗珠从额头沁出,又滚滚而下,假发闷得我满头大汗,发丝黏腻的粘在皮肤上,浸湿了身上的白裙。
我满脸通红,嗓子干涩,脑袋开始发晕,只能望着玻璃中映照出的狼狈模样,一遍遍提醒自己,“妈妈,我会摆脱他们,给你报仇的……”太阳渐渐西沉,我该走了,否则免不了一顿毒打咒骂。
揉揉太阳穴起身,却突然撞上一个人,乏困无力的身体被撞倒在地,手瞬间在滚烫的地面擦破了皮,***辣的疼让我清醒了几分。
“不好意思,这位小姐,你没事吧。”
一个中年男人伸手扶起我,抱歉道。
我心中烦闷难耐,皱眉正想发火,却看见他脚上昂贵的皮鞋,以及一看就价格不菲的西装。
心头微动,我努力挤出几滴眼泪,却在抬头看见他面容的瞬间愣住。
心中冷笑一声,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虞品霖、我的、好、爸、爸,终于找到您了。
“你……你是……”看到我长相的瞬间,男人眉头紧蹙,嘴唇微微颤抖,神情震惊又悲恸的细细打量我。
“……”我一言不发,只是眼眶中盈满泪水,无声传达着我的惊喜和悲伤。
他激动又有些呆滞的将手伸向我的脸,我却突然扭头避开,然后猝不及防转身逃跑,让他抓了个空。
只给他留下一滴控制得极好的、砸到他手上的眼泪,还有我匆匆逃跑时,不小心落下的、妈妈的画本。
……虞品霖比我想象中来得还要快。
也对,毕竟是白月光和自己的女儿,还错过了这么多年,怎么能不快?
彼时我正穿着沾满油污的破旧长裙,卖力的擦着地,而小叔不管不顾的嗑着瓜子,将瓜子壳随意的吐到地上。
擦了这边,又吐到那边,耍我跟耍猴一样。
我咬了咬牙,继续忍气吞声。
没关系,要不了多久了……下一秒,门铃响起。
打开门看见虞品霖的瞬间,我手中还拿着那块破帕子。
见到他,我心神一慌,拿着手中的脏帕子不知所措,不愿自己这般狼狈的模样被他看到。
可我避无可避,最终手忙脚乱的把帕子扔进满是污水的桶里。
水从桶里溅出,几滴污水不小心飞上他的裤脚,刚刚擦干净的地板也再次染上脏污。
我瞬间满脸通红,眼神慌乱不敢看他。
“没关系。”
虞品霖对我温声道,神情温柔包容。
我却受惊般连连后退。
“谁啊?”
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外婆骂问道。
“是我。”
虞品霖大步跨了进来,声音自带压迫感。
屋内专心看电视的两人见状皆是一愣。
外婆眯眯眼一转,率先反应过来,语气谄媚,“哎哟,这不是虞少爷吗?
大驾光临,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鄙夷的抽了抽嘴角,老太婆的眼神不断逡巡在我和虞品霖之间,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
做出这副虚伪做作的模样真叫人恶心。
虞品霖看了看我,神情愠怒的质问:“她是不是我和小栀的孩子?”
老太婆恍然大悟,眼底闪过一丝精光,紧接着一***坐到沙发上,捶胸顿足的假哭起来,“是啊,你现在才认出来啊!
我们小茉从小到大吃了多少苦哇,都是我可怜的女儿啊,遇到你这么个负心汉,辛辛苦苦独自把小茉抚养长大,还没来得及享福,就撒手人寰……”小叔先是一愣,反应过来立马有样学样,“是啊是啊,我可怜的姐姐……”我皱眉看着他们表演,虽然心中反感,但这样的做法无疑是有效的。
虞品霖虽然知道他们的德性,但想到自己温柔美好如白纸一般单纯的初恋女友,看到眼前和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女儿,仿佛再次见到了她,只是女儿比起初恋女友,看起来怯懦软弱,想来是从小便受到的待遇就不好,更别说她去世后,女儿只能跟她外婆和小叔住在一起。
他们俩是什么人,虞品霖可不要太清楚。
想到女儿从小受到的委屈,虞品霖难得泄露一丝真情,红了眼眶。
虞品霖拉起我的手,蹲在我面前,专注的看着我,眼神坚定又心疼,“乖,小茉,以后跟着爸爸,爸爸永远不会再让你吃苦……”我满怀着期待和惊讶瞪大眼睛看向他,下一秒想到什么,面色一沉,亮晶晶的眼神都变得黯淡无光。
“怎么了,不开心跟爸爸走?”
虞品霖注意到我的不对劲,微微皱起了眉头。
我嘴角勾起一丝僵硬的笑,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可是,外婆和小叔还需要我照顾,他们连饭都不会做……”闻言虞品霖果然黑了脸,首接撕破了脸皮,开门见山道:“行了,你们不用在我面前装,以后小茉就跟着我,我会支付你们一笔费用,来偿还这些年来你们照顾她的开支。”
老太婆和小叔眼睛一亮,忙不迭的点头哈腰,赔笑,连带着对我的态度,都温柔了几分。
接下来的过程十分顺利。
虞品霖给了外婆一百万,将我买回了虞家。
我终于,如愿摆脱了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