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岚刚出生的时候,凌家是真的很穷,杨爱云后来回忆说,那几年几乎是凌家最穷的几年了。
这年粮食收成很是不好,交了公粮家里就没剩多少粮食了。
杨爱云怀凌岚的时候就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家里偶尔炒了鸡蛋,自己多夹两筷子都会遭到凌建国的白眼,有时还吃不饱,怀了孕的人除了孕吐时候都比往常能吃,凌建国却总是对外人说自己老婆贪吃。
好在杨爱云的婆婆怕万一怀的是个孙子,杨爱云吃不饱会让孩子发育不好,才省出一些口粮给了杨爱云,可长期的母体营养缺乏还是导致凌岚先天不足,体弱多病。
杨爱云后来总与凌岚讲,当时不仅仅是凌建国,几乎全村见过几个月大的凌岚的人,都说这孩子怕是养不活,可杨爱云不不信邪,说我偏要养大给你们看看。
凌岚的姥姥陈兰芝,是在凌岚出生半个月后才知道消息的。
这时候的交通不发达,通讯也不发达。
陈兰芝这天正在地窖里取当天要吃的红薯,杨家村比凌家村要稍微富裕些,相比于凌家村,杨家村人少地多,即便是收成不好的时候,也不至于吃不饱,而且家家户户都有存放粮食的小粮仓,像红薯、萝卜、白菜这些产量高易储存的粮食,家家户户也都会储存在地窖里。
这时候是刚刚过了年,陈兰芝的儿子陪着儿媳去回了娘家走亲戚,家里便剩下了陈兰芝和杨彦亭两个人。
“兰芝!
兰芝!”
一个声音由远及近,但是正在地窖的陈兰芝听不见。
一个身材有些矮小的女人,急匆匆得小跑进了凌岚姥姥家的院子,转了几个房间没找到陈兰芝,在牛棚里找见了正在喂牛的杨彦亭:“爱云她爹,兰芝呢?”
“在地窖里呢。”
凌岚姥爷看着有些气喘的女人也是吓了一跳,这是陈兰芝在村里最好的朋友,住在村东头的旺福妈,经常来自己家找陈兰芝聊聊家常,一块做些针线活,纳个鞋底,做件衣服什么的。
杨彦亭看她这次急匆匆的样子,心下对她来找陈兰芝是什么事儿也有了些好奇,便也匆匆放下草料跟了上去。
旺福妈一路小跑着往地窖的方向去,倒不是旺福妈不想跑快些,是因为旺福妈小的时候裹了脚,虽然裹了没几年村里就不流行裹小脚了,旺福妈家里也给她把脚上的布解开了,但脚还是变了形,没有正常人跑得快。
陈兰芝小的时候也裹了几天脚,因为太疼了陈兰芝哭得厉害,家里人心疼陈兰芝就没再继续给她裹脚。
旺福妈边跑还边唤着:“兰芝!
兰芝!”
陈兰芝听到地窖外面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从地窖里探出头来,见是旺福妈,看她的表情像是有急事,忙问:“咋了?
咋了?
出啥事了?”
旺福妈喘着气说:“我那外甥女不是跟爱云是嫁到一个村子去了吗,今儿她回来走亲戚,跟我说你家爱云生了,是个女孩,都己经半个月了。
那孩子生下来小的哟,哎呦,就两个巴掌那么大点儿,村里人都说难养着嘞。
你也去看看吧,他们那儿穷,别再饿着爱云和孩子。”
也不怪旺福妈怕凌家饿着杨爱云和凌岚,她外甥女比杨爱云大上十几岁,也是嫁到了凌家村,在凌家村那么多年了,多少也是对凌建国一家的情况有一些了解。
陈兰芝闻言,心中一紧,也顾不得手中的红薯了,快步爬出地窖。
杨爱云怀孕时,陈兰芝去看过几次,每次去都都见杨爱云面色蜡黄,虽然自己每次去都给杨爱云带些鸡蛋、红糖之类的补品,但肯定是不够的。
陈兰芝知道自己的女儿怀孕时就营养不足,生下的孩子定是十分瘦弱,心中既是担忧又是心疼。
陈兰芝原本想握住旺福妈的手的,但因为刚刚下了地窖取红薯手上有好多土就放下了,看着旺福妈眼眶有些泛红:“谢谢你啊,旺福妈,我得赶紧去看看,孩子她爹,快,快去把咱屋里收的鸡蛋全拿出来,我去洗把手就去爱云家。”
陈兰芝心疼自己女儿,也想看看自己的外孙女。
杨彦亭闻言,赶紧进屋里取鸡蛋,那是家里的鸡每天下的蛋,舍不得全吃完便攒着,留着来客人了吃。
存了好些天才攒了一篮子鸡蛋,全都拿了出来,杨彦亭当然也是心疼自己女儿的,但是女儿还没出月子,老家规矩娘家爹还不能去看,只能留在家里。
陈兰芝洗完手,也顾不得换身干净的衣裳,拿毛巾往身上甩甩身上的土,围上头巾,蒯着一篮子鸡蛋就往女儿家走去。
这个年代的农村没有什么交通工具,家里虽然有辆二八大杠自行车,但是陈兰芝不会骑,只能步行去。
虽然两个村距离不太远,但是路不好走,菜篮子硬生生走了一个上午才走到杨爱云家。
因为几日前下了一场雪,一路上还有一些背阴地方的积雪没有化,路面湿滑,太阳照射到的地方还有一些泥水,所以陈兰芝走得格外小心。
可她实在心急,虽然己经足够小心了,路上还是摔了两跤,陈兰芝那时候年纪也算不小了,有一跤摔得有些重了,一时间竟站不起来,篮子里鸡蛋也摔出来碎了好几个,凌岚姥姥身上又疼,又舍不得扔碎掉的鸡蛋,就坐在路边干净些的积雪上,生吃了那几个碎鸡蛋,缓了缓才站起来继续走。
幸好没过多久,陈兰芝就到了杨爱云家,她也顾不得身上的疲惫,急切地想要进屋询问杨爱云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