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烬,等我毕业,就去南方找你林照,春天到了,我的名字,是烧不完的灰烬”我叫谢烬这个名字是爸爸取的,在我刚从妈妈肚子里爬出来那天,他大概是喝了酒,身上的酒气隔着襁褓都能闻见,手指戳了戳我皱巴巴的脸,对旁边脸色苍白的妈妈说“就叫谢烬吧,烧完剩下的东西,能有什么好下场?”
妈妈很漂亮抿着唇没说话,只是别过脸,看病房墙上的日历,后来我才知道,她不喜欢这个名字,就像不喜欢我一样,她总说我是“拖油瓶”是“不该来的”尤其是在爸爸摔门而去的夜里,她会坐在我床边,眼神冷得像冰,说“要不是你,我早走了。”
我记事很早,三岁那年,爸爸把一个陌生阿姨带回家,妈妈拿着花瓶砸过去,碎片溅到我胳膊上,留下道浅疤,爸爸没看我,只顾着护那个阿姨,妈妈坐在地上哭,骂我是“丧门星”那天晚上,我缩在衣柜里,抱着一个掉了耳朵的布偶,听着外面的争吵声,首到天亮。
上幼儿园,老师总夸我长得好看,说我眼睛像水墨画,可没人愿意跟我玩,她们的妈妈私下里说我“没家教”,说我爸妈总吵架,会带坏孩子,我只好自己坐在滑梯下面,数蚂蚁,数到天黑,等着那个偶尔会来接我的邻居奶奶。
小学一年级,我第一次考了双百,拿着试卷回家,想给妈妈一个惊喜,却看见她在收拾行李“我走了”她头也不抬“以后你跟你爸过”我拉着她的衣角,问她能不能留下,她用力甩开我的手,门“砰”地关上,带走了家里最后一点属于她的味道,最后妈妈却被外婆送了回来坐在屋里哭了一整晚。
爸爸很少回家,他给我雇了个保姆,按月打钱,却从不过问我考了多少分,有没有被人欺负,有次我被高年级男生堵在巷子里抢零花钱,书包被扔在泥水里,回家时保姆己经走了——爸爸忘了打钱,她卷着家里仅剩的钱走了,我蹲在地上洗书包,洗着洗着就哭了,哭到后来,连自己也不知道在哭什么。
其实我不笨,课本上的字像认识我似的,看几遍就记住了,数学题里的数字会自己排队,英语单词念两遍就能背下来 我拿了很多奖状,贴在房间最里面的墙上,像给自己搭了个小帐篷,有次班主任来家访,看到那些奖状,叹了口气,摸了摸我的头“谢烬,你很聪明。”
那是第一次有人夸我聪明,不是因为脸。
升初中那年,爸爸把我转到了城里的学校,他开车送我去报到,一路没说话,停在校门口时,递给我一个信封“钱在这里,别惹事”我看着他的侧脸,他眼角有了细纹,可眼神里的疏离,和我小时候一模一样。
初中三年,我学会了把自己藏起来,不跟人起冲突,不主动说话,有人盯着我的脸看,我就低下头,假装看书,可麻烦总像长了眼睛,有女生在厕所里把我的作业本撕了,说我“装清高”有男生写情书塞进我抽屉,被教导主任发现,我被叫去办公室,听她语重心长地说“女孩子要自重。”
我没辩解,反正说了也没人信。
首到高一开学典礼。
我站在队伍最后,阳光晒得人发晕,有人在背后议论我的脸,声音不大,却像针一样扎过来,我攥紧校服衣角,指甲掐进掌心,这是我多年来学会的办法——疼的时候,就不觉得难过了。
忽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回头,看见个很高很帅的男生,白衬衫领口系得整整齐齐,阳光落在他头发上,泛着浅金色,他眼睛是浅褐色的,像盛着光,手里拿着瓶矿泉水,递给我说“看你快晕倒了。”
我愣住了,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
“谢谢”我接过水,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像被烫了一下。
“我叫林照”他笑了笑,嘴角有个浅浅的梨涡,“你呢?”
“谢烬”我小声说,盯着自己的鞋尖,等着他露出和别人一样的表情——或是好奇,或是嘲讽。
可他只是点点头,重复了一遍我的名字:“谢烬,挺好的。”
那天的阳光好像突然不那么烫了。
风从操场吹过来,带着青草的味道,我捏着那瓶没开封的矿泉水,第一次觉得,这个名字,或许也没那么糟糕。
至少,有人念出来的时候,带着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