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金瞳里映出我扭曲的脸。
耳后冰凉的触感正在向脖颈蔓延，电梯井深处传来铁链拖动的声响。
当我终于鼓起勇气转头时，只看到安全通道幽绿的荧光牌在微微晃动。
"叮——"电梯突然发出抵达提示。
显示屏上的"-18F"开始闪烁，轿厢门缓缓闭合的瞬间，我看见镜面不锈钢上映出自己身后——穿红裙的小女孩正踮着脚趴在我背上，腐烂的双手环住我的脖子。
我发疯似的冲向楼梯间，防火门重重撞在墙上。
应急灯管滋啦作响，台阶在青白光线中无限向下延伸，每一级都标着血红的"12"。
公文包里的合同散落出来，泛黄的纸页上，我的签名正渗出墨汁般的黑血。
"林先生？
"甜美的女声让我浑身僵首。
穿米色套裙的女孩举着手电从楼上走下来，胸牌显示她是公寓管理员小夏。
当她靠近时，我闻到了和黑猫身上相同的檀香味。
"您脸色好差。
"她弯腰帮我捡文件，后颈隐约露出缝合线般的疤痕，"需要葡萄糖吗？
"她从口袋里掏出的玻璃瓶里，深褐色液体泡着某种生物的指节。
我踉跄着后退，突然发现她影子边缘在蠕动。
那些细长的触须正悄悄缠上我的脚踝，而管理员小姐的微笑始终保持着完美的三十度。
"您应该回房间休息。
"她递来的钥匙串挂着染血的毛线球，"1204的智能锁需要瞳孔验证呢。
"冷汗浸透的衬衫紧贴后背。
我想起住户守则第一条：22:00后若听到电梯声响，请立即关闭所有光源。
此刻手机显示00:23，而管理员的手电筒光柱里飘满絮状物。
黑猫的叫声突然从楼上传来。
管理员瞬间收起笑容，触须状影子缩回脚下。
她快步退进阴影里，语速突然加快："记住，绝对不要相信戴金丝眼镜的人，他们三年前就死了。
"我冲上十二楼时差点撞翻消防柜。
1204门前的地毯上，我早上喂过的那只三花猫正在啃食蛞蝓——如果那些长着人脸的粘液团还能称作蛞蝓的话。
防盗门不知何时开了条缝，暖黄光线裹挟着爆米花香气涌出来。
"要进来玩过家家吗？
"穿红裙的小女孩坐在玄关柜上晃腿，蕾***的破洞露出青紫色皮肤。
她怀里抱着缺眼的泰迪熊，熊耳朵上别着褪色的住院腕带，依稀能辨认出"2012.9.14"的字样。
黑猫突然从我胯下窜过，撞翻了玄关的招财猫摆件。
瓷片碎裂声中，小女孩发出高频尖叫，吊顶灯管接连炸裂。
在黑暗吞噬视野前的刹那，我看见她裙摆下伸出六条蜘蛛般的节肢。
手机自动亮起，锁屏变成了陌生的全家福。
照片里穿恐龙睡衣的小女孩正在吹生日蜡烛，她身后站着穿保安制服的男人和管理员小夏——等等，那个男人制服的臂章是黑色的。
记忆突然刺痛。
我摸到西装内袋里有硬物，掏出来的老式翻盖手机正在震动。
收件箱里躺着二十三条来自"妈妈"的短信，最新一条是十分钟前："晨晨别怕，数到一千下妈妈就回家"。
指腹无意识地在键盘上按下"妈妈我好疼"，发送键却显示需要输入八位数密码。
当我颤抖着输入自己生日时，走廊突然响起婴儿啼哭，1204的门牌开始滴血。
黑猫叼着半截保安的断指从卧室踱出，金瞳在黑暗中忽明忽暗。
它跃上窗台用爪子拍打玻璃，窗外本该是城市夜景的位置，此刻却悬浮着巨大的齿轮装置。
青铜色辐条间卡着半截公交车，车窗里挤满拍打玻璃的骷髅手掌。
手机突然收到监控警报。
我点开物业APP，电梯监控画面里出现正在啃食手指的王太太。
她的香奈儿套装沾满血污，嘴角裂到耳根，正在用我的名片剔牙。
而实时画面显示，电梯正从-18F升向12楼。
"哥哥要永远留下来哦。
"小女孩的声音从卫生间传来，伴随着水流声和哼唱："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磨砂玻璃上映出多个晃动的黑影，有长脖子的，有后脑裂开伸出触手的，全都穿着红色舞裙。
我抓起玄关的雨伞捅向窗户，玻璃却像橡胶般凹陷。
黑猫突然跃起咬住我手腕，疼痛让我松手的瞬间，伞尖恰好刺破窗上某个符号。
裂纹如蛛网蔓延，窗外齿轮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电梯抵达的提示音在死寂中炸响。
我扑向控制面板疯狂按动关门键，从逐渐闭合的门缝里看见王太太西肢反折着爬来。
她的眼球吊在脸颊上晃动，舌头卷着我的工作证含糊不清地喊："小林...好饿啊..."当电梯开始下降时，楼层按钮全部亮起。
每个数字都在融化，最终变成相同的"-18F"。
通风口飘落泛黄的报纸碎片，2012年的头条标题刺痛我的眼睛："月亮公寓凶杀案告破，保安因女儿病逝精神失常屠杀住户"。
血滴落在新闻配图上。
穿恐龙睡衣的小女孩被打码处理，但脚上的红色舞鞋格外醒目。
我摸到脖颈有湿润的触感，抬头看见轿厢顶部渗出人形血印，那张脸正在从天花板上缓缓剥离。
"找到你啦。
"晨晨的脸倒悬着出现在我面前，六条节肢穿透金属板。
她的红裙像伞盖般张开，露出腹腔里转动的齿轮。
当她的牙齿即将碰到我鼻尖时，电梯轰然坠落，失重感中我听到黑猫的叫声与机械女声同时响起："认知污染清除程序启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