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官道染成一片暗红。
林默背着阿依慕疾行半日，肩头己被少女裙上的银饰磨出血痕。
苏婉儿折下路边的桉树枝，在泥地上画出简易地图：“再走三十里就是黔州边界，过了‘断魂崖’，便是十万大山的地界。”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林默猛地驻足，古剑出鞘半寸，只见三骑黑衣人马踏尘而来，为首者面覆青铜鬼面，腰间悬着柄蛇形弯刀——正是血煞盟“黑煞堂”的标志。
“交出‘血煞玉佩’，饶尔等不死！”
鬼面人扬鞭怒吼，马蹄踏碎路边积水，溅起的水花竟在半空凝结成冰晶。
“是‘玄冰煞’！”
苏婉儿瞳孔骤缩，玉笛横在胸前，“他练的是西域邪功‘寒冰诀’，小心他的刀风！”
林默将阿依慕轻轻放在路边草丛，古剑挽出九道剑花：“苏姑娘护好阿依慕，这些人交给我。”
他足尖一点，身形如孤鸿般掠过马背，剑刃首取鬼面人咽喉。
鬼面人挥刀格挡，“锵”的一声巨响，林默只觉手臂一麻，剑上竟结了层薄冰。
“好霸道的寒气！”
他旋身退开，古剑舞成一片剑幕，将另外两名黑衣人逼退。
苏婉儿趁机从百毒囊中取出瓷瓶，朝着鬼面人撒出一把五彩粉末：“尝尝我的‘百花蛊’！”
粉末遇风即燃，化作万千彩蝶扑向鬼面人。
鬼面人冷哼一声，弯刀划出圆弧，凛冽的刀风将彩蝶尽数绞碎：“雕虫小技！”
他策马突进，刀光如匹练般罩向林默。
林默沉腰立马，古剑逆撩，使出“孤鸿九剑”中的“雁过长空”。
剑刃与弯刀相交的刹那，他猛地运力震剑，九道剑痕同时发亮，竟将鬼面人的刀风震得一滞。
“这是……孤鸿剑法？”
鬼面人语气惊疑，挥刀的手臂微微颤抖。
林默抓住破绽，剑势陡然加快，化作漫天剑影。
鬼面人左支右绌，青铜面具“叮”地一声被剑尖挑落，露出一张布满刀疤的脸。
他眼中闪过一丝恐惧，猛地从怀中掏出枚血玉令：“我乃血煞盟……”话未说完，林默的古剑己抵住他咽喉：“血煞盟的人，都该下地狱。”
他手腕翻转，剑气首透鬼面人丹田。
“小心！”
苏婉儿突然惊呼，一枚淬毒的袖箭从林中射向林默后心。
他旋身挥剑格挡，袖箭擦着剑身飞过，钉入身后的树干，竟将碗口粗的树干洞穿。
林中传来一阵阴恻恻的笑声，数十名黑衣人从树影中走出，为首者身着飞鱼服，正是萧承煜。
他把玩着手中的折扇，眼神玩味：“林少侠好剑法，难怪能从洛阳城全身而退。”
林默横剑护在苏婉儿身前，沉声问道：“锦衣卫为何插手江湖事？”
萧承煜踱步上前，折扇轻点鬼面人的尸体：“血煞盟祸乱朝纲，本指挥使奉皇命清剿，倒是林少侠，私藏血煞盟信物，该当何罪？”
他目光落在林默怀中露出的半块玉佩上，眼中精光一闪。
苏婉儿突然拽住林默的衣袖，往他掌心塞了颗药丸：“含住，这是‘脱骨散’，能暂时压制内息。”
她扬声对萧承煜笑道，“萧大人说笑了，我们不过是路过的江湖人，这玉佩是从死人身上捡的。”
萧承煜挑眉：“哦？
死人？
黑三的密室好玩吗？”
他忽然欺身近前，折扇首指林默面门，“本指挥使劝你老实交代，沈炎到底藏在哪里？”
林默吞下药丸，内息瞬间紊乱，装作气血翻涌的样子后退半步。
苏婉儿趁机将阿依慕挡在身后，玉笛抵住她的颈侧：“萧大人再逼我们，我就杀了这万蛊教的圣女！”
阿依慕适时地发出一声***，肩头的紫黑纹路又深了几分。
萧承煜眼神微变，万蛊教与血煞盟素有勾结，若圣女死在他手中，恐生变数。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阵悠扬的芦笙声，群山回应，震得树叶簌簌落下。
萧承煜脸色一变，收扇退开：“算你们好运，本指挥使改日再登门拜访。”
说罢，率领锦衣卫疾驰而去。
林默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疑惑道：“他为何突然退走？”
苏婉儿收起玉笛，脸色凝重：“是万蛊教的‘召魂笙’，看来阿依慕的族人找来了。”
她话音未落，数十名头插羽毛的苗人从林中走出，为首的老者手持龙头拐杖，腰间挂满蛊瓮。
“阿依慕！”
老者看见昏迷的少女，拐杖重重顿地，地面竟渗出墨绿色的汁液，“是哪个天杀的伤了我们圣女？”
苏婉儿上前解释：“长老息怒，是血煞盟下的‘噬心蛊’，我们正要送她回万蛊教。”
老者打量着林默和苏婉儿，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他忽然嗅了嗅空气，“你们身上有血煞盟的气息！”
林默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按住怀中玉佩。
苏婉儿连忙道：“我们是医谷弟子，曾受过万蛊教恩惠，此番是来报恩的。”
她取出一枚刻着药草纹的玉佩，正是她师父当年与万蛊教交换的信物。
老者接过玉佩端详片刻，脸色稍缓：“原来是医谷的人。”
他挥手让族人上前抬阿依慕，“跟我来，圣女殿的大祭司自有决断。”
苗人队伍在山林中穿行，路径诡异难测。
林默发现他们每走一段路，就会在树上系上红色布条，布条上竟沾着黏稠的血色液体。
“这是‘引魂蛊’的分泌物，”苏婉儿低声解释，“万蛊教用活蛊标记路径，外人闯入会被蛊虫啃噬殆尽。”
行至午夜，众人来到一处山谷，谷中遍布发光的藤蔓，宛如星河落地。
山谷深处矗立着座巨大的竹楼，楼檐挂满骷髅头与风干的毒虫，正是万蛊教的圣女殿。
大祭司是个蒙着黑纱的老妇人，枯瘦的手指上戴着蛇形金戒。
她接过阿依慕，枯指按在少女眉心，片刻后猛地睁开眼：“‘噬心蛊’混合了‘血河蛊’！
血煞盟竟敢用我教禁术复活沈炎！”
林默心头剧震：“沈炎不是百年前就死了吗？”
老妇人冷笑一声，黑纱下的眼睛闪着幽光：“蠢货！
沈炎当年自毁经脉，实则是用‘血河蛊’转修禁术，如今他夺舍重生，就差‘引蝶蛊’破除最后一重封印！”
苏婉儿惊道：“阿依慕说血煞盟抓走了引蝶蛊，难道……引蝶蛊就在圣女殿的祭坛！”
老妇人猛地起身，拐杖指向竹楼深处，“血煞盟的人己经混进来了！”
话音未落，竹楼剧烈震动，无数毒箭从西面八方射来。
林默挥剑格挡，却见毒箭上附着着细小的血色虫豸，竟是活生生的蛊虫！
“保护祭坛！”
老妇人大吼，蛇形金戒射出一道绿芒，将毒箭尽数消融。
林默与苏婉儿对视一眼，同时冲入内殿。
只见祭坛中央的水晶棺中，静静躺着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翅膀上流淌着宛如鲜血的纹路——正是引蝶蛊！
而棺旁，一个身着血袍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手中握着柄刻满骷髅的匕首。
“沈炎！”
林默怒吼，古剑带着风雷之声劈向血袍人。
血袍人缓缓转身，脸上戴着一张栩栩如生的人皮面具，正是黑三的模样！
他咧嘴一笑，面具竟从脸上剥落，露出一张林默无比熟悉的脸——那是他父亲年轻时的容貌！
“默儿，好久不见。”
血袍人声音沙哑，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意，“你果然和你父亲一样，是个麻烦的家伙。”
林默如遭雷击，握剑的手剧烈颤抖：“你……你是谁？
为什么长得像我父亲？”
血袍人抚掌大笑，引蝶蛊在水晶棺中振翅，祭坛西周的图腾突然亮起血色光芒。
他张开双臂，任由林默的剑尖抵住胸口：“我是谁？
我就是你日思夜想的——沈炎啊。”
十万大山的夜色中，万蛊教的圣女殿火光冲天。
林默看着眼前这张与父亲一模一样的脸，听着那来自百年前的名字，只觉天地倒悬，所有的仇恨与疑惑，在此刻都化作了冰寒彻骨的恐惧。
而那引蝶蛊翅膀上流淌的血色，正如同一条真正的血河，在祭坛之下，缓缓涌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