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是钥。
"邓楷潇抛转卦币,那两枚青铜钱币在他指间翻飞如活蝶,边缘磨损处泛着幽暗的包浆,显然己被摩挲过万千回。
币身镌刻的"乾""坤"二字在火光中忽明忽暗,每一次翻转都带起细微的气流。
他在积满香灰的供桌上划出星宿图谱,指尖精准如绣娘引针,勾连出的二十八宿方位竟与窗外夜穹星辰遥相呼应,线条精准得仿佛用尺规量过,"血丝乃地图,需用鲛人泪浸显,在月圆之夜映于冰镜之上。
"他忽指向韦峻,卦币尖正对那肥硕的鼻头,"你家长姐的东海贡品清单,第三十七项恰是此物,记得否?
去年端阳节你偷尝贡品醉了三日。
"话音未落,韦峻袖中突然滑出本鎏金账册,纸页哗啦翻动间果然露出"鲛人泪三斛"朱批,墨香混着冷汗滴落。
韦峻面上肥肉一颤,锦缎腰带勒出层层汗渍,翡翠扣子绷得吱呀作响:"邓疯子!
私窥皇贡要诛九族!
待我禀明圣上..."他肥短的手指猛掐腰间玉玦,玦上蟠螭纹深深陷进肉里。
供桌下突然窜出只灰鼠,叼了块贡饼碎屑哧溜钻回墙洞,引得众人目光骤移。
"九族?
"林彦桥冷嗤,绣春刀完全出鞘三寸,刀身映着跳跃火光,照出他眼底翻涌的杀机。
刀镡处雕刻的睚眦兽首似要活过来噬人,"韦家贩盐引通倭寇,脑袋够砍几次?
要不要本官帮你数数族谱上多少人头?
"他突然反手架住刘毅鸿长剑——原来剑尖己悄点向秦雪瑶腕脉,快得只余残影,剑风削断她几根飘飞的发丝。
陈浩轩的扇骨却如毒蛇般压住刀背,泥金扇面展开千里江山图,墨色峰峦间竟有点点银光流动:"林大人,霁云剑宗取人血脉时,绣春卫还在玩泥巴呢。
要不要试试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扇刃利?
"扇缘薄如蝉翼的刃口己陷进刀身三分,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秦雪瑶猛地抽手,腕间己现红痕,肌肤上残留的剑气刺得她浑身发冷。
翡翠佩坠地迸裂,玉屑飞溅中内里飘出半张薄如蝉翼的冰蚕纱,轻若无物地落在血泊里,遇血不染反而浮起朦胧光晕。
邓楷潇展纱对着火光细看,纱上暗纹如星河蜿蜒,他长叹一声,袖中突然抖出卷古旧的《星野纂要》,纸页脆黄如秋叶:"果然...天机卷分阴阳二匣,此为阴匣密钥,需以处子血浸三日方显真形。
"他睨向林彦桥,卦币叮地点在对方刀镡上,迸出几点火星,"阳匣在二十年前东宫大火中失踪,可是?
那夜当值的锦衣卫指挥使,恰是令尊林崇山吧?
案卷记载他全身焦黑唯右手完好,紧攥着半块烧变形的铜符——据说能调边军三万?
"龙涎香骤然浓烈,林彦桥指尖青白,刀柄蟒纹深深嵌进掌心,玄色官服后襟隐隐透出汗迹:"邓先生可知祸从口出?
东厂刑狱里多的是嚼舌根的铁钳。
"他身后两名锦衣卫突然抽搐倒地,口吐白沫如中毒状,众人惊退间撞翻供桌,香炉灰烬泼洒如雪。
"我只知秦夫人乃前太子乳母之女,自幼养在深宫识得百草。
"卦币叮叮点过众人,如判官笔勾生死簿,每指一人便道破一桩隐秘:"刘宗主受太后密令护卫遗孤,剑穗里藏着的紫金令牌还沾着慈宁宫的檀香;林指挥使奉诏灭口,袖中密旨的玉轴扣可是内造府特制;韦东家要寻宝抵债,钱庄地窖里堆着的倭国甲胄够武装一卫精兵;陈公子嘛..."他望向那张绝世容颜,语气带刺,"月栖坞少主善摄魂取忆,一双玉手剖过三百颗人心,指缝里还留着昆仑雪莲的清香——想必欲抽丝剥茧,将前朝秘辛榨个干净?
"陈浩轩扇坠流苏忽缠上秦雪瑶小指,金线勒出深痕,血珠顺着流光溢彩的丝线倒流回扇骨:"不如猜猜,谁人真正想要你?
是想要你这副皮囊,还是心尖那点皇血..."话音未落庙外骤起尖啸!
无数蓝焰箭破窗射入,箭头淬毒泛紫光,箭杆竟刻着工部军械监的蟠龙火印,竟全奔秦雪瑶要害,如群蜂扑蜜。
刘毅鸿剑舞如屏,青芒扫落箭雨叮当乱响,左肩却为护她中箭,瞬时黑血浸衣,腐臭味弥漫开来,伤口处钻出细如发丝的金色蛊虫。
"七煞蛊!
"韦峻惊嚎着缩到供桌下,撞得佛像摇摇欲坠,"苗疆金婆子竟也搅局?
这老妖婆不是发誓不出南疆吗?
她孙女的头钗还押在我家当铺!
"邓楷潇疾划卦象,咬破指尖以血在桌面画出河洛图,血线遇木纹竟自行游走成阵:"不对!
箭矢来自京畿大营——林彦桥你好手段!
竟用苗疆毒障眼法..."却见锦衣卫阵列忽乱,十余人反刀砍向同僚,眼珠赤红如中邪,刀法竟变成漠北沙盗的路数。
林彦桥怒斩叛徒时血溅佛面,叛徒嘶吼着咽气前吐出黑丸:"九千岁必得秘宝!
"丸药炸开毒雾瞬间腐蚀青铜灯台。
混乱中秦雪瑶忽被拽倒,韦峻圆滚身躯压住她,沉得喘不过气。
金丝袍霎时被刀剑划破,露出内里天蚕软甲流光溢彩,甲片密织处暗藏玄铁:"姑娘莫怕!
韦某虽欠三千万两,护花银子还够!
"胖手猛拍地砖某处莲花刻纹,机关咔嗒转动,青砖翻覆时带起陈年霉味,竟开暗道将二人吞入,尘土呛得人咳嗽。
暗道两侧竟镶着夜明珠,照见壁上一连串朱砂绘制的诡异符咒。
黑暗里只闻他喘息如风箱,温热吐息喷在她耳畔:"秦姑娘,其实我..."话未说完,头顶己传来兵刃交击的锐响,碎石簌簌落下砸在肩头。
暗道深处忽然飘来若有若无的埙声,调子竟是失传己久的《幽陵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