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尘埃凌晨五点，天还没亮，整座江城还浸在冰冷的晨雾里。我睁开眼，黑暗中，
目光锐利如刀。三年来，我已经习惯了这个时间醒来。没开灯，
我没声没息的穿上那套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动作很轻，没有惊扰身侧还在熟睡的林晚夏。
看着她因为噩梦而微蹙的眉头，我伸出手，指尖在空中划过一道几乎看不见的金色轨迹，
把那侵扰她的梦魇碾碎。她拧着的眉头，松开了。收回手，微微叹了口气。走出房间，
大理石地板冰冷，寒意从脚底板钻上来。我走进厨房，淘米煮粥，
给她准备一杯温热的蜂蜜水，整个过程精准又安静，充满了仪式感。做完这一切，
我拿起墙角的菜篮，推门出去。清晨的菜市场，喧嚣跟潮湿，混着鱼腥味还有泥土的气。
我径直走到一个菜摊前。三年来，我早摸清了这市场的门道，也看透了人心。“老板，
这青菜怎么卖？”“三块五。”我拿起一捆，掂了掂：“三块。”菜摊大妈抬起眼皮，
语气不耐：“小伙子，真就差这几毛钱过日子？”我没说话，就那么平静的看着她。最终，
她不耐烦的摆摆手：“行了行了，怕了你了，三块拿走！”我甚至没看那菜，
就一张五块的纸币拍在摊上，声音平淡：“不用找了。”菜摊大妈愣了一下，
随即脸上堆满了笑：“哎哟，小伙子今天发财啦？得嘞！”我拿了菜，转身就走。我要的，
从来不是那几毛钱的输赢，而是这种无声掌控一切的感觉。就在这时，
一个尖利的声音从旁传来。“哟！这不是林家的软饭王吗？买根葱都要磨叽半天，
真是把你们林家的脸都丢到菜市场来了！……”说话的是住在附近的邻居，她挎着篮子，
三角眼倒竖，满脸讥诮。我动作顿了顿，没理会，转身就走。“切，一个大男人，窝囊废！
……”邻居的嘲讽跟周围人压抑的窃笑，跟无形的针一样，扎在我身后。我脚步没乱，
就淡淡瞥了她一眼。她或许不知道，她嘲讽的这个男人，
昨天一句话就决定了她丈夫所在公司上万人饭碗的去留。这种凡人不知我身份的反差，
才是我这三年唯一的乐趣。回到林家别墅，刚把早餐端上桌，丈母娘张兰就打着哈欠，
一脸晦气的从楼上下来。她瞥了一眼桌上的白粥跟小菜，眉头一下拧成了疙瘩。
“又是这些清汤寡水的东西？萧尘，你是不是诚心想让我输钱？我昨晚打牌手气不好，
你就给我吃这些，存心咒我！”张兰说着，端起那碗还冒着热气的粥，径直走到厨房，
哗啦一声，全倒进了垃圾桶。“看着就晦气！耽误我今天去翻本！
”她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皱巴巴的零钱，轻蔑的扔我脚下。“去！重新买！
买城南老李记的油条豆浆！快去！！！晚了老娘今天输钱都算你头上！
”我看着散落在冰冷地板上的钱，没动。“怎么？使唤不动你了？”张兰吊起眼角，
声音尖利刻薄，“我们林家白养你三年，让你跑个腿都不愿意了？你个废物还想翻天不成？
”我弯下腰，一张一张，捡起那几张带着侮辱意味的钱。转身出门，一言不发。上午十点，
我刚刚拖完地，手机收到一条短信。是我的助理发来的加密信息，只有四个字：“十九次，
拒。”我面无表情的删掉信息。十九次！晚夏为了那五千万的贷款，今天一上午，
已经被拒绝了十九次！每一次拒绝，背后都有王家那小子的影子，也有我的默许。
我能一秒钟让整个江城的银行跪着把钱送到她面前，但我不能。
因为那场差点要了她命的刺杀，幕后黑手，就藏在江城这些所谓的上流社会里。
我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让他们全部跳出来的契机。而晚夏的公司危机，
就是我亲手为他们准备的，最完美的诱饵。
只是......我看着手机屏幕上晚夏憔悴的照片，心口抽了一下。晚夏，再等等，很快，
一切就都结束了。结束了一天的工作的林晚夏，
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浑浑噩噩的开着车回到家的。身心俱疲的推开门，
她看到了正在客厅拖地的我。我穿着一件旧围裙，一丝不苟的擦拭着地板，
夕阳的余晖透过落地窗照在我身上，把我的身影拉的老长。那副平凡又安静的样子，
在这一刻，却显得那么刺眼。三年的忍耐跟委屈，公司面临破产的巨大压力，
以及那十九个冰冷的拒绝，在这一刻，彻底引爆了林晚夏积压已久的情绪。她所有的失望，
都化作了一句冰冷刺骨的话。“萧尘，你能不能像个男人！”我身体一僵。我转过身，
看着妻子那张苍白又憔悴到几乎脱形的脸。林晚夏的眼眶一下红了，
声音嘶哑：“你除了会洗衣做饭，还会干什么？公司要破产了！家族要逼我嫁给王昊了！
我快要撑不住了，你知不知道！”一连串的质问，字字如刀。我沉默的看着她，
没反驳也没解释。我放下拖把，进厨房倒了杯温热的蜂蜜水，递她面前。“先喝点水，别急，
坐下来慢慢说。”我的平静，在她看来，却是麻木，是无能为力的铁证。
林晚夏一把打开我递过去的水杯，玻璃杯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我不要喝水！
我要你给我一个答案！这样的日子，你到底要让我过到什么时候！
”她近乎崩溃的吼出这句话，眼泪终于决堤。我看着她无助的样子，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
最终，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仨字：“对不起。”傍晚，林家众人准备前往寿宴所在的林家老宅。
别墅门口，几辆豪车已经发动。林强开着一辆崭新的红色保时捷打头，
他的父母则陪着林家老太君，坐在后面一辆宽敞的宾利里，一家人都容光焕发。“夏夏，
快看，你堂哥多有出息！”张兰拉着林晚夏站在门口，满眼都是羡慕跟嫉妒，“这才是男人！
你再看看你身边这个......”，扭头，厌恶的瞅了瞅站在林晚夏旁边的我。
林强似乎也注意到了张兰的表情，他摇下车窗，从保时捷里探出头，
得意的冲我们晃了晃手里的一个锦盒，朝着后面的宾利车高声喊到：“奶奶，
这可是我花五十万给您淘来的和田玉佛，保奶奶您长命百岁！”后车里的老太君透过车窗，
笑的满脸褶子都开了：“好，好，我的好孙儿！”看到这一幕的张兰脸色更难看了，
她一把拽过我，厉声质问：“你呢？你给奶奶准备了什么寿礼？我警告你，
你要是敢拿不出手丢人现眼，今天就别进那个门！”所有人的目光，
戏谑、鄙夷还有幸灾乐祸，一下全都聚焦在我身上。我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东西。
那是个木雕。一个用不知名木头雕的寿桃，雕工糙，颜色黑黢黢的，特不起眼。
空气死一样寂静。下一秒，林强爆出夸张的大笑，笑的几乎喘不过气。“哈哈哈哈！木头？
萧尘，***是个人才啊！奶奶八十大寿，你就送个破木头？
你是想笑死我好继承我的家产吗？”张兰的脸，一下涨成了猪肝色。
她感觉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理智在这一刻被彻底烧毁。“啊——！
”她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一把从我手里抢过那个木雕，冲到路边，看也不看，
直接朝着远处的几个生活垃圾桶，用尽全力的扔了出去。“丢人现眼的东西！你给我滚！
今天别去了！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婿！”木雕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掉在远处的路边，
滚进了一旁的泥水里。那一刻，我身体绷紧了。那双三年来始终平静的眸子里，
闪过一抹无人察觉的、能让天地变色的恐怖杀机。林晚夏的脸上血色尽失。她没哭也没闹，
就在所有人鄙夷的注视下，默默的走过去，一步一步，走到了马路边。她弯下腰，
不管路边车子刺耳的喇叭，把那个沾满泥水的木雕小心翼翼的捡了起来，
用纸巾一点点、无比认真的擦干净，然后轻轻放进自己包里。做完这一切，她回到车边，
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全程没看任何人一眼，也没说一句话。那股子深入骨髓的绝望跟麻木，
让我心口狠狠一抽。那股杀机，瞬间化为无尽的怜惜和愧疚。我松开紧攥的拳头，
坐进了车里。车队启动，朝着灯火辉煌的林家老宅驶去。2 寿宴今夜的林家庄园灯火璀璨，
名车如织，江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基本都来了。今天是林家老太君的八十大寿，
也是一场决定林家未来走向的盛大宴会。我跟林晚夏一家，
走进了这片觥筹交错跟、衣香鬓影的繁华里。张兰一路上都在喋喋不休的数落，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的亲戚听见。“......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摊上这么个废物女婿，我的老脸今天都要被丢光了......”“晚夏，
你看看你那个废物老公，杵那儿跟个要饭的似的，一动不动，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派来的穷亲戚来蹭饭的！”林晚夏眉头拧着，
那张绝美的脸写满了疲惫跟无奈。她放下筷子，低声道：“妈，今天奶奶大寿，
来的都是客人，您能少说两句吗？”“我少说两句？”张兰的音量一下就拔高了，
周围好几桌客人都给吸引了过来，“我说的哪句不是实话？你看看他，入赘三年，
除了会做饭拖地，还会干什么？”她一指邻桌的林强，
声音里满是炫耀：“你再看看你堂哥林强，这次搭上了天盛集团的线，
马上就要为我们林家拿下城西那块价值十几亿的地了！那才叫男人！你呢？
守着这么一个废物，你这辈子都别想在林家抬起头！”嘲弄，同情，还有看好戏的目光，
跟潮水一样涌过来，把林晚夏淹没。她的脸颊***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拉了拉我的衣袖，声音带着一丝哀求：“萧尘，我们......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我抬起头，那双没什么波澜的眼睛，清晰的映出妻子眼中的委屈跟那将落未落的泪光。
我摇了摇头，握住她冰凉的手，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清清楚楚：“晚夏，别怕，有我，
今天，谁也欺负不了你！”这句话，让林晚夏微微一怔。而张兰，
则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发出一声夸张的嗤笑：“你？就凭你这个废物？
你能做什么？”就在这时，宴会厅门口传来一阵骚动。“天盛集团，王经理到！
”一个身穿高档西装，手戴江诗丹顿，气质倨傲的年轻人，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正是天盛集团的项目经理，王昊。林强立刻满脸堆笑的迎了上去：“王哥，您可来了！
快请上座！”王昊点了点头，目光却越过众人，直接落在林晚夏身上，
眼神中毫不掩饰那***裸的占有欲。他径直走到林晚夏这一桌，对周围人视若无睹，
开口道：“晚夏，听说你的公司资金出了问题？只要你点个头，五千万，我立刻给你。
”林晚夏脸色一白，站了起来：“王经理，请你放尊重些。”王昊嗤笑一声，目光转向我，
鄙夷道：“尊重？你守着这么一个连自己都养不活的废物，还跟我谈尊重？
我今天就把话放这，只要你跟他离婚，我不但给你五千万，城西的项目，
我也立刻拍板给你们林家。如何？”这话一出，宴会厅直接炸了。张兰眼睛都亮了，
她一把抓住林晚夏的胳膊，激动道：“晚夏，你听到了吗！王少看上你了！这是你的福气啊！
快！快答应王少！”“就是啊，晚夏，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为了家族，也为了你自己，
牺牲他一个算什么！”周围的林家亲戚也纷纷开口劝说，仿佛林晚夏不答应就是林家的罪人。
林晚夏气的浑身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就在这时，宴会厅的主位上，
身穿大红寿袍的林家老太君，用龙头拐杖重重的敲了敲地面。“咚！”全场一下就安静了。
老太君目光如炬，扫过在场的每一个林家子弟，声音洪亮的开口：“今天，
借着老婆子我的八十大寿，宣布一件事。”“城西的项目，关乎我林家未来十年的兴衰。
谁能为林家，拿下与天盛集团的合作，谁，就是林家下一任的家主！”轰！话音刚落，
全场哗然。林强得意洋洋的站了出来，对着老太君深深一躬：“奶奶，您就放心吧！
有王经理在这，拿下合同，只是时间问题！”老太君满意的点了点头，目光转向林晚夏，
声音变得又冷又硬：“晚夏，王经理的条件，你也听到了。是为了你那可笑的婚姻，
让你公司破产，让我们林家错失良机，还是为了家族的未来，做出正确的选择，
你自己掂量吧。”冰冷的话语，是最后的通牒。所有的压力，
在这一刻全部压在了林晚夏一个人身上。她看着周围人或逼迫或期待的目光，
看着王昊那志在必得的笑容，又看了一眼身旁沉默的我。一股凉到骨子里的绝望，把她淹了。
或许......这就是命吧。她惨然一笑，正要开口。3 蝼蚁“天盛集团的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