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爸妈之间再也不说话了。
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只有无尽的沉默。
饭桌上的菜冷了又再加热,爸爸还是没回来。
“他不如死在外面。”
妈妈把晒干的衣服随手扔在沙发上,转身便进了卧室,把门反锁。
我快速地扒完碗里的最后一口饭,赶在妈妈摔砸东西之前跑去敲响了她的房门。
“妈妈,你帮我签一下月考试卷吧。”
......“明天的家长会你去吗?”
......沉默如旧。
我又继续等了一会儿,妈妈还是没开门。
意料之中,不奇怪。
这个家里好似只有我自己在乎考试分数,我的父母根本无所谓我考第几名。
从我记事起,爸爸就一首和我说,只要我健康就行。
好像只要我还活着,他们就己经很知足了。
胳膊上抽血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我经常暗自嘲笑自己,小小的年纪身体竟还不如80岁的老人。
一个星期去一次医院己经是常态了,我的主治医生陈意和我熟络的像我亲小姨。
想到这里,我抬手看了看手表,己经是晚上8点多了,陈阿姨应该下班了吧。
犹豫了一下,我还是拨通了她的电话。
“喂,陈阿姨你好,请问我爸爸和你在一起吗?”
电话那头顿了几秒钟后,清甜可人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
“小芝呀,我今天调休不在医院,怎么啦?
你爸爸不在家吗?”
“噢这样呀,也没事啦,我就是想等他回来给我签一下月考试卷。”
说罢,我挂断了电话。
陈阿姨长得很漂亮,圆圆的大眼睛每次在给我做检查的时候都会很温柔的看着我,她对我的病情比我亲妈还要上心。
很多次我都不想再去医院做检查了,像是古代打了败仗的逃兵,拖着这副病体只想给自己一个了断。
但陈阿姨每次都会精准的察觉出我想要退缩的瞬间,给予我安慰和鼓励,我想这可能是医者使然吧。
如果她真的和爸爸在一起的话,那也挺好的。
起码,她知冷知热。
“咔哒”一声脆响,玄关传来了门落锁的声音。
我抬头看了眼时间,9:42分,星期三。
每个月总有一个星期三的晚上爸爸都是这个时间回来,今天也不例外。
我很好奇他去哪儿了,但也从未问过他。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是吗?
我不想去探究也懒得去探究。
“爸爸,桌上有饭菜你记得吃。
帮我签一下月考试卷,还有,明天晚上去学校参加家长会。”
我走到他身边,把卷子递给他。
“嗯,知道了。”
爸爸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嘴唇苍白,眼睛无神。
说完我便转身回了房间,趁着关门的刹那,嫌弃地朝沙发上看了一眼,我这个背叛家庭的爸爸己经蜷缩在沙发上打起鼾了。
我恨他吗?
我应该恨他吗?
他有选择幸福的权利,只是牺牲了我和妈妈为代价而己。
书桌上摆着的全家福照片己经蒙了一层灰,自从妈妈出了飞行事故以后,整个家里都变得乱糟糟的。
乱七八糟的不止这个家,还有我。
看着试卷上刺眼的红叉,眼泪又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从第一名跌落至倒数的滋味,比在这个家庭里每日忍受的冷漠还要痛苦。
我也幸福过,骄傲过。
那个晨雾未散的清晨,如果我没有把陈阿姨为我特制的药块忘在咖啡机旁,妈妈就不会误当作方糖放进飞行前喝的咖啡里。
如果那天我没有缠着妈妈去医院陪我做检查,那她就不会看见陈阿姨挽着爸爸的手,失业的压力加上感情的背叛最终还是把她击垮。
说到底,这一团乱麻的起因都该归咎于我。
我才是毁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