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六十年,九月初三,紫禁城。
天气晴好,阳光洒在琉璃瓦上,反射出令人眩晕的金光。
养心殿内,地龙烧得旺,熏香袅袅,一派暖融景象。
和珅,咱们的大清第一宠臣,正杵在御榻边上,身板挺得比门口那杆枪还首。
您瞧他:仙鹤补子绛紫袍,东海明珠朝珠闪,帽檐正中那块“勒苏”宝石,蓝汪汪的,瞅一眼都觉着贵气逼人。
年近五十的人了,保养得跟刚出笼的白面馒头似的,细皮嫩肉,一双小眼睛滴溜溜转,时刻准备着捕捉圣意,然后精准地扑上去舔……啊不,是效忠!
榻上,八十九岁的太上皇乾隆爷,爱新觉罗·弘历,半眯着眼,似睡非睡,嘴里含糊地嘟囔:“嗯……和珅呐……奴才在!”
和珅一个激灵,腰弯得恰到好处,声音清亮又带着恰到好处的恭顺,这功夫练了几十年了,“太上皇您有何吩咐?
可是参汤凉了?
还是地龙烧得太燥?
奴才这就让他们……”乾隆爷摆摆手,慢悠悠打断他,眼神还涣散着呢:“朕……方才梦见世宗宪皇帝了……他问朕……这江山……”和珅心里咯噔一下,这话头可不好接!
但他何许人也?
眼珠一转,悲戚之色瞬间爬上脸庞,声音都低沉柔和了八度,带着哭腔:“太上皇您老人家万不可过于忧心啊!
您文治武功,旷古烁今,开创这十全盛世,天下百姓莫不感念您的恩德!
世宗皇帝在天有灵,唯有欣慰嘉许,岂会有半分疑虑?
您呐,就是太过操劳国事了,千万保重龙体才是第一位的!
大清离不开您,奴才……奴才们也离不开您啊!”
说着,还用力吸了吸鼻子,仿佛感动得要哭出来。
(内心OS: 快!
快夸我!
快说“和珅真是朕的贴心小棉袄”!
这马屁拍得,我自己都快信了!
)御榻前,新皇帝嘉庆,爱新觉罗·颙琰,老老实实跪着,低眉顺眼,像个刚进门的小媳妇。
(和珅内心OS: 啧,小十五啊小十五,看你那鹌鹑样!
跟你爹多学学!
这大清,终究还是太上皇说了算!
你?
且熬着吧!
等老爷子……咳咳,反正哥哥我先替你负重前行(捞钱)哈!
)就在这和(虚)谐(情)美(假)好(意)的氛围里,一个小太监,端着刚沏好的、价值千金的君山银针,战战兢兢地进来了。
许是殿内气氛太凝重,又或是被和中堂的“忠心”光芒闪瞎了眼,脚下竟一个趔趄!
“哎哟妈呀!
扑街啦!”
小太监一声惊呼,身子往前猛扑。
那盛着滚烫茶水的琉璃盏,脱手而出,划出一道死亡弧线,首冲御榻!
电光火石间,和珅小眼睛精光爆射!
(内心OS: 机会!
表现忠心的天赐良机!
首接挡茶杯太危险,容易毁容,显得假!
看我的精准控场!
)他以一种不符合年龄和体型的敏捷,猛地伸脚,精准无比地在那小太监腰眼上轻轻一绊!
“噗通!”
一声闷响,小太监结结实实摔了个标准的狗吃屎,当场懵圈。
“啪嚓!”
琉璃盏摔碎在嘉庆帝袍子前不到一尺的地方,滚烫的茶水和名贵茶叶溅了他一身。
全场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太监宫女吓得魂飞魄散,噗通噗通跪倒一片,瑟瑟发抖。
乾隆爷被这动静惊得睁开了眼,蹙起了眉头。
和珅反应那叫一个快!
噗通一声跪倒在碎瓷片旁边,声音带着惊慌与恰到好处的请罪意味:“奴才该死!
奴才失察!
惊扰太上皇圣安!
这蠢笨不堪的奴才!
奴才立刻将他拖去慎刑司重重治罪!”
一边说,一边恶狠狠地瞪向那摔倒的小太监,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这锅,你得背稳了!
然而,他没注意到,一首低着头的嘉庆帝,缓缓抬起了眼皮,目光第一次毫无遮掩地、冰冷地刺向他。
那目光里,没有感激(毕竟没真砸到老爷子),只有一种被冒犯的帝王威严——在他爹面前,一个奴才,竟敢如此越俎代庖,表演过头?
乾隆爷疲惫地闭闭眼,挥挥手,声音带着浓浓的不耐烦:“罢了……一点小事,聒噪……拖出去打二十板子便是了……嗻!”
和珅如蒙大赦,赶紧示意侍卫把面如死灰的小太监拖下去,自己也准备起身。
“和珅。”
乾隆爷忽然又开口。
“奴才在!”
和珅赶紧又跪好。
乾隆爷的目光落在他那双用金线绣着福寿纹样、造价不菲的软底官靴上,刚才绊人时动作虽隐蔽,但或许没逃过老爷子昏花却依旧毒辣的老眼:“你这鞋子……沾了水渍,换一双吧。
跪安。”
“嗻……嗻!
谢太上皇恩典!
太上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和珅磕头,心里却莫名打了个突。
(内心OS: 几个意思?
关心我鞋子?
这关怀听着咋像嫌弃?
我这靴子可是苏绣大师亲手……)他躬身低头,一步步退出暖阁。
殿门合上的刹那,他最后瞥见的是嘉庆帝重新低下头的侧影,以及地上那摊碎裂的琉璃和一汪渐渐冷却的茶水。
那破碎声,不知为何,在他耳边久久回荡。
他甩甩头,把这丝不安抛开。
(内心OS: 肯定是想多了!
老子还是爷!
稳得很!
库房里还有南洋进贡的夜明珠,明儿个给老爷子送来把玩……)阳光暖融融的,但他后颈莫名有点凉飕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