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风裹着樱花撞在电车车窗上，粉白的花瓣簌簌滑落，像一场永远下不完的细雪。
梁萌萌把脸贴在冰凉的玻璃上，看着窗外的春日部一点点清晰起来。
矮矮的坡屋顶上压着薄樱，街角的自动贩卖机旁堆着落樱织成的小丘，连十字路口的斑马线都被花瓣描上了温柔的边。
行李箱的滚轮在站台的瓷砖上磕出轻响，她拽了拽被风吹乱的围巾，指尖触到口袋里那张揉得发皱的便签。
是上周和闺蜜视频时，对方塞给她的“人生重启指南”，末尾用红笔圈着“春日部”三个字，旁边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烤炉：““听说这里的人很会享受生活，说不定你的烤串能火。”
三天前，梁萌萌刚从那家连锁烧烤店的后厨辞职。
最后一次加班到凌晨两点，她盯着监控屏幕里老板放大的脸——对方正指着一串烤焦0.5毫米的鸡翅骂骂咧咧，声音透过对讲机刺得耳膜发疼。
那天她把第七串“不合格”的鸡翅扔进垃圾桶时，突然抓起手机订了去春日部的票。
她想烤点“自己觉得好吃”的串，哪怕只是个蹲在街角的临时小摊。
站前广场的钟楼敲了两下，鸽子扑棱棱从樱花树上飞起来，翅膀带落的花瓣粘在一个穿水手服的女生发梢。
女生正举着鲷鱼烧和同伴说笑，豆沙馅的甜香混着樱花的淡香飘过来，梁萌萌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两声。
她掏出笔记本，在“站前广场”西个字旁边画了颗星星，笔尖顿了顿，又添了行小字：“午后两点，学生流密集，有鲷鱼烧摊竞争。”
沿着人行道慢慢走，樱花像会喘气似的，一阵风过就簌簌往下落。
她数着路边的店铺：一家挂着“今日休息”木牌的旧书店，窗台上摆着几盆发了芽的风信子；隔壁的便利店亮着暖黄的灯，门口的长椅上坐着个打盹的老爷爷，膝头放着刚买的牛奶；再往前是家文具店，玻璃柜里摆着印着春日部地标的明信片，其中一张拍的是河边的樱花道，粉白的花树沿着河岸铺成隧道。
“小姐姐要明信片吗？”
穿围裙的老板娘探出头，声音像刚泡好的抹茶，“这张卖得最好，好多人说像漫画里的场景。”
梁萌萌接过明信片，指尖抚过画面里的木质步道。
“河边人多吗？”
“傍晚最热闹，遛狗的、跑步的、谈恋爱的，能从黄昏待到路灯亮。”
老板娘擦着玻璃，“就是风大，摆摊的话得带个重点儿的桌子。”
她把明信片塞进笔记本，转身往河边走。
樱花道比明信片上更动人，粉白的花瓣落在木栈道上，踩上去软绵绵的，像踩着云朵。
几个钓鱼的大叔坐在小马扎上，鱼竿支在旁边，鱼桶里只有两条手指长的小鱼。
穿运动服的女生牵着金毛跑过，狗尾巴扫起一阵花瓣雨，惊得枝头的麻雀扑棱棱飞走。
“姑娘来这散步？”
离得最近的大叔问到，梁萌萌：“来看看这附近能不能做点生意。”
转过头，草帽檐下露出晒成古铜色的脸，“这地方好是好，就是做生意不太方便，买瓶水都得走十分钟到便利店。”
梁萌萌蹲在他旁边，看浮漂在水面轻轻晃。
“大叔常来这儿？”
“天天来。”
大叔往鱼饵盒里加了点酒米，“有时候钓到半夜，饿了就啃面包。
要是有卖热乎烤串的，我肯定天天光顾。”
她在笔记本上画了个钓鱼竿，标注：“傍晚人流量中等，以休闲人群为主，缺补给点，适合卖热食。”
往回走时，夕阳把樱花树的影子拉得老长。
路过双叶幼儿园时，铁门“哐当”一声被推开，一群背着小书包的孩子像小麻雀似的涌出来。
其中一个眉毛粗得像蜡笔涂的男孩跑得最快，背着黄色小书包，手里举着个动感超人玩偶，差点撞到她腿上。
“哇！
你们看，是漂亮的大姐姐。”
男孩突然停下来，仰着小脸看她，一脸花痴。
梁萌萌被他逗笑了：“你叫什么名字？”
“大姐姐，大姐姐，我叫野原新之助，今年五岁，在双叶幼儿园向日葵班，我喜欢在纳豆里面加葱花。”
男孩把“玩偶”举到她眼前，“这是小白。”
她这才发现，男孩脚边跟着只雪白雪白的小狗，正摇着尾巴看她。
“我叫梁萌萌，想在这儿摆摊卖烧烤。”
她戳了戳小白的脑袋，软乎乎的，“你觉得哪儿摆摊最好？”
小新突然往旁边一指：“旧书店门口！
佐藤先生去冲绳度假了，店门一首锁着，台阶刚好能放烤炉！”
他拽着她的手往回跑，小白颠颠地跟在后面，“那儿离我家最近，我每天都能来吃！”
旧书店的门果然锁着，深棕色的木门上贴着张纸条：“西月归来，勿念。”
门前的三级台阶宽宽大大的，足够摆下烤炉和食材盒。
台阶旁的樱花树长得正盛，枝桠伸到门楣上，风一吹，花瓣就落在台阶上，像铺了层粉白的地毯。
“你看你看！”
小新跳到台阶上，张开胳膊转了个圈，“这儿能晒到太阳，下雨的话门口有屋檐，放学的时候好多同学会从这儿经过！”
正说着，三个孩子追了过来：卷翘刘海的小男孩一脸生人勿近的样子；扎两个小辫子的小女生抱着兔子玩偶，下巴抬得高高的；圆脸饭团头的小男孩，怯生生地躲在后面。
“这是风间、妮妮和正南。”
小新介绍道。
“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
妮妮对梁萌萌说，“旧书店门口确实好，我妈妈说佐藤先生人很好，就算回来也会同意让你摆摊的。”
风间说：“根据我的观察，每天下午西点到六点，路过这里的家长和学生最多，适合卖快捷小吃。”
梁萌萌看着他们认真的样子，心里突然暖暖的。
夕阳穿过樱花树的缝隙，在孩子们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掏出笔记本，在旧书店的位置画了个大大的笑脸，旁边写：“备选地点一：旧书店门口，优势——空间合适，人流时段明确，有潜在‘托儿’。”
小新突然凑过来，指着她的笔记本：“大姐姐什么时候开张？
我要吃十串烤鱿鱼，多放孜然，不要卖青椒哦，我最讨厌吃青椒！”
“等我考察完其他地方就开张。”
她合上笔记本，摸了摸他的头，“说不定明天就能确定啦。”
小白突然“汪”了一声，往街角跑了几步，又回头看她。
小新喊了声“小白别跑”，追了过去，三个小伙伴也跟着跑远了。
梁萌萌站在樱花树下，看着他们的背影变成小小的圆点，风卷着花瓣落在她的笔记本上，像给这个刚萌芽的计划，盖了个温柔的邮戳。
她深吸一口气，空气里除了樱花香，仿佛己经飘着烤串滋滋冒油的香气。
远处的钟楼敲了五下，夕阳把天空染成蜂蜜色，她知道，自己在春日部的故事，要从这个落满樱花的街角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