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自习的铃刚响过最后一声,后腰就被人不轻不重的戳了两下。
“林漾。”
赵磊把半个面包塞嘴里,含糊不清地凑过来,胳膊肘往我桌上一搭,差点撞翻我刚接的水。
“昨天分享会溜号就算了,放学蹲礼堂门口瞅啥呢?
我喊你三嗓子,你愣是跟被按了暂停键似的。”
我把刚发下来的数学练习册往他桌上一丢。
“瞅你作业本上的红叉呢,昨天物理小测又没及格拉?”
“嘿你这小子,”赵磊嚼着面包笑,伸手冲着我比划了几下。
“我那是粗心!
再说了,谁跟你似的,眼睛黏周学长身上快拉丝了。”
虽然知道他就只是随口的日常调侃,但我却像是被戳中心事一般脸唰的一下爆红,抓起橡皮就往他那边丢。
“瞎叫唤什么!
我那是琢磨他画的辅助线呢!
比咱们数学老师画的清楚百倍,不行?”
“行行行,辅助线好看,”赵磊笑着躲,面包渣掉了我一桌子,“不过说真的,周学长是真挺得的确帅,怪不得我们隔壁班的那个喜欢他。
要我说他人也不端着,刚才我去办公室交作业,还看见他给高二的学弟讲题呢,蹲在人桌边,耐心得跟哄小孩似的。”
他这话没带半点嘲讽,就是实打实的感慨,我心里那点别扭劲儿散了,低头扒拉着桌上的面包渣。
“本来就挺厉害,物理竞赛省一呢,听说保送都没要,非要自己考清北。”
“嚯,够牛的。”
赵磊挑眉,忽然撞了撞我胳膊,“哎,下午放学去不去图书馆?
我听我姐说,周学长每天放学都去三楼靠窗那座儿待半小时。”
我笔尖一顿,假装翻卷子,装作毫不在意的问道。
“去图书馆干嘛?
我数学卷子还没写完。”
“装,接着装,”赵磊伸手戳我腰眼,“你那卷子昨晚就差最后一道大题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想去问问题就去,怂啥?
实在不行我陪你,我假装去看漫画,给你挡着。”
我被他戳得痒,往旁边躲了躲,“谁怂了?
而且我可以去找老师,又不是非他不可。”
“你可拉倒吧,你不知道吗?
从昨天周测完你就没见过刘姐吧。”
赵磊撇撇嘴,从书包里翻出个苹果塞我桌上。
我是真的想不明白,他是从哪变出来这么多吃的。
“听说刘姐家里面出事了,怕是要十天半个月回不来。”
我倒是真没想到,刘姐其实就是我们的数学老师,姓刘,比我们大了也没多少岁,所以大家都叫他刘姐。
平时人也好相处,虽然只认识了一周,不过的确是个好老师。
“那这两天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找代课老师呗,反正刘姐也要不了多久就能回来。”
整个上午我都有点坐不住。
数学课讲解析几何,代课老师在黑板上画辅助线,我盯着那歪歪扭扭的线条,脑子里晃的全是周时川昨天在黑板上画的坐标系——线条又快又稳,末尾还轻轻打了个小圈,说“这儿别漏了”。
课间操站队,赵磊在旁边用胳膊肘顶我:“看啥呢?”
我没理他,收回了目光,人群中没有周时川。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我把那道数学题翻来覆去看了十遍,连步骤都快背下来了,才磨磨蹭蹭把卷子折好塞进口袋。
赵磊早把我书包拎到了走廊,靠在栏杆上晃腿:“走了走了,再磨蹭人都走了。”
高三教学楼的走廊比我们楼安静,只有几个学生抱着书往办公室走。
我贴着墙根挪,心跳得跟打鼓似的,眼尖瞥见“高三1班”的牌子,脚步猛地顿住。
门没关严,留着道缝。
周时川就坐在靠窗的位置,背对着门口,正低头写东西。
夕阳从窗户斜斜照进来,把他的头发染成浅棕色,肩膀线条首挺挺的,连握笔的姿势都好看——他还穿那件灰T恤,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的手腕细瘦,手背上有道浅浅的疤,不知道是画图时不小心划的还是怎么弄的。
有两个女生站在他桌前问问题,他抬头听着,偶尔点头,声音透过门缝飘出来,温温的。
“这步用向量法试试,比几何证明省事儿。”
我站在拐角,手里的卷子都快被攥烂了。
赵磊在身后推了我一把:“上啊,怕啥,他又不吃人。”
“你小声点!”
我回头瞪他,刚要说话,脚下不知怎么一绊,“咚”一声撞在了教室门上。
门被撞得往里开了半尺,教室里瞬间静了,所有目光“唰”地落在我身上。
周时川也抬起头,看向门口,愣了一下,随即朝我弯了弯眼:“没事吧。”
“我...我想问道题,”我慌忙把卷子递过去,指尖碰着他的指尖,凉丝丝的,我跟触电似的缩了回来,“昨天听你讲辅助线,觉得……觉得你讲得清楚,就想来问问。”
他接过卷子,低头看了看,然后拉过旁边的椅子:“坐吧,我给你讲讲。”
我乖乖坐下,椅子腿刮着地面“吱呀”响。
他把卷子铺在桌上,拿起笔在图上画了条虚线:“你看,这里藏了个对称点,连起来就清楚了……”他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点淡淡的洗衣粉味,我没怎么听清他讲了啥,只盯着他写字的手——指尖干净,指节突出,阳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懂了吗?”
他把卷子递给我。
我猛地回神,点头又摇头:“啊……好像懂了,谢谢学长。”
他笑了笑,没拆穿我:“没懂还可以继续来问我。”
我抓起卷子,几乎是逃也似的冲了出去。
赵磊在走廊尽头等我,见我出来,赶紧迎上来:“怎么样怎么样?
没给你冷脸吧?”
“什么话。”
我拍了他一下,脚步却轻快得很。
“那就好,”赵磊跟我并排往楼下走,梧桐叶落在脚边,他踢了踢叶子,“说真的,周学长是真不错,刚才我在拐角瞅了眼,他给你讲题时,嘴角一首带着笑呢。”
我愣了一下,心里甜丝丝的:“嗯。”
“对了,”赵磊忽然停下脚步,盯着我看,“你刚才脸红得跟熟透的桃子似的,该不会是……对人家有意思吧?”
“有意思”三个字砸在心上,我愣了愣,也停下了脚步。
以前也跟赵磊聊过班里哪个女生好看,可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心跳得快要撞碎胸膛,看见他笑就觉得甜,哪怕就坐在他旁边,都觉得浑身不自在又舍不得挪开。
是对周时川的感觉。
是对一个男生的感觉。
我突然觉得荒唐,男生和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