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桥仓库的烈焰将夜空撕开一道血红裂口,消防车的鸣笛与人群的惊呼交织成网。
林阳拽着江婷在窄巷中狂奔,身后热浪裹挟着焦糊味,像一头穷追不舍的野兽。
“他们……会死吗?”
江婷颤抖着回头,怀里紧抱的账本被油污浸透,“那个戴金丝眼镜的……他们死不了。”
林阳声音沙哑,“但走私链断了,够他们喝一壶的。”
他想起前世这起震惊江州的保税仓纵火案——金丝眼镜男背后的“永昌贸易”仅被罚没三成资产,真正的主谋仍隐匿在政商暗网中。
但此刻,他更在意巷口阴影里蜷缩的身影:赵铁柱的工装被血浸透,一道刀疤从眉骨裂至嘴角,与前世父母车祸卷宗里目击者的照片完全重合。
“小子……”赵铁柱咳出一口血沫,枯手死死攥住林阳的裤脚,“你爸林建国……当年开货车运的可不是家具!”
冷雨砸在三人交叠的影子上。
林阳瞳孔骤缩——前世父母车祸后,肇事司机咬定是刹车失灵,但法医曾私下嘀咕:“驾驶座烟头堆得像小山,哪像跑长途的老司机?”
深交所的电子屏跳动着猩红的数字。
林阳将五千元粮票利润全数压进豫园商城时,红毛混混正蹲在交易大厅门口磨刀。
“龙哥要见你。”
红毛咧嘴一笑,裁纸刀在掌心转出冷光,“粮票赚了五千,分兄弟两千不过分吧?”
林阳瞥向大厅立柱后的便衣警察——那是他前世在扫黑报道里见过的面孔。
“想要钱?”
他压低声音,“明天‘深宝安’停牌重组,内部消息,三倍杠杆。”
红毛的刀尖顿住。
90年代初的股市是信息差的屠宰场:停牌公告总在收盘后发布,庄家提前布局,散户血本无归。
前世“深宝安”停牌前最后半小时,股价会诡异拉升8%,正是黑庄出货的经典手法。
“骗我?”
红毛的刀抵上林阳脖颈。
“今天收盘前全仓买入,明天停牌前抛掉。”
林阳推开刀锋,“赚不到钱,我赔你双倍。”
他目送红毛将裁纸刀别进后腰,吆喝着马仔冲向交易窗口。
这群混混将成为最好的“烟雾弹”——当永昌贸易的眼线追踪至此,只会看见一群疯抢股票的流氓,而非一个手握未来三十年经济走势的重生者。
城西筒子楼的霉味混着中药的苦涩。
江婷蹲在灶台前扇火,药罐里翻滚着给弟弟江卫国退烧的草药。
账本摊在膝头,永昌贸易的走私记录像毒蛇盘踞纸页。
“姐……”少年从破棉被里探出头,蜡黄的脸因高烧泛起潮红,“等我病好了,去电子厂给你挣钱……”江婷舀药的手一颤。
前世弟弟就是喝下永昌贸易的假酒后肝衰竭死的,肇事司机逃逸,赔偿金被村支书截留。
她攥紧账本扉页的签名——江卫国,三个字是她亲手教的,如今却成了催命符。
敲门声响起。
金丝眼镜男站在雨里,伞尖滴落的污水在门槛积成小潭。
“五千块,今晚十二点前。”
他弹了弹借据,“还不上,你弟的肾正好配型。”
林阳的身影从楼道阴影中浮现。
“钱我有。”
他将一沓“大团结”拍在桌上,“但我要看原始借据。”
金丝眼镜冷笑:“学生仔,永昌的债可不是这么还的……”话音未落,林阳突然抽走他腋下的公文包,抖落一叠保税仓提货单:“工业酒精勾兑红酒,走私汽车零部件——你说这些够判几年?”
公文包夹层滑出一张合影:金丝眼镜与某地产商的勾肩搭背,背景是“江州新城规划馆”。
林阳的呼吸停滞——那片开发区,正是前世父母车祸的路段!
赵铁柱的藏身处是废弃的纺织厂仓库。
生锈的缝纫机上堆着发霉的布匹,墙上贴满泛黄的货运单据。
“你爸运的是走私芯片。”
赵铁柱撕开染血的工装,肋下刀疤狰狞如蜈蚣,“93年夏天,永昌贸易从香港走私英特尔486芯片,货箱夹层藏***!”
林阳如遭雷击。
前世父母车祸后,肇事货车车厢确被焚毁,警方归因于油箱爆炸。
但若真如赵铁柱所言——“他们灭口前,我撬走一箱货。”
赵铁柱踢开墙角老鼠洞,拽出个缠满胶带的金属箱,“芯片早卖了,只剩这个。”
箱内是半本烧焦的账册,残页上记录着永昌贸易向某“周先生”的汇款。
林阳指尖抚过汇款金额后的星号标记——这是地下钱庄的洗钱暗号!
窗外突然传来引擎轰鸣。
桑塔纳急刹在厂门外,金丝眼镜带着打手踹开铁门:“小子,你爸妈的债该清算了!”
林阳抓起金属箱砸向电闸。
仓库瞬间陷入黑暗,他拽起赵铁柱翻后窗时,听见江婷的惊呼从巷口传来——她抱着发烧的弟弟,正被两个混混堵在死胡同!
林阳将金属箱抛进下水道,转身冲向胡同。
混混的钢管砸向他肩胛时,他竟不闪不避,任由骨裂声混着闷响炸开!
“带卫国走!”
他将江婷推出去,反手抡起路边的煤炉砸向混混。
滚烫的煤块迸溅如星火,点燃了混混裤脚的柴油。
烈焰腾起的刹那,警笛撕裂雨幕。
金丝眼镜仓皇倒车,却撞上赶来的便衣——正是深交所盯梢红毛的警察!
“芯片走私,毒品夹带,还有十三年前江州纺织厂纵火案——”林阳咳着血沫冷笑,“周先生捞你出来费了不少劲吧?”
金丝眼镜的瞳孔骤然收缩。
林阳报出的名字,是永昌贸易从未露面的真正主人!
便衣将手铐扣上男人手腕时,林阳踉跄走向江婷。
她正用裙摆裹住弟弟冻僵的双脚,账本散落泥水,像一地褪色的蝴蝶。
“钱……”她抖着手捡起被雨泡烂的借据,“永昌的债……”林阳从内衣口袋抽出股票交割单。
湿透的纸片上,豫园商城的盈利数字己被血渍晕开,但末尾的“300元”仍清晰如刀刻。
“这是首付。”
他将单据塞进她掌心,“剩下的,我让他们用命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