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礼,看这天马上下大雨了,去哪啊。”
隔壁棚屋的一个跟薛礼一样大的男孩正蹲在地上看屋外积水潭里倒映的天空。
看见薛礼把门关了往外走,不由得出声儿叫了一下。
“黄巢,你敢跟薛礼跑出去玩,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后面的棚屋里传出来妇人的嘶吼声,吓的薛礼缩了缩脖子,朝黄巢无奈的摆了摆手,就一溜烟跑了。
“妈~,能不能再别这样说我了,都长这么大了,给我留点面子呗。”
少年朝屋里无奈的说道。
“面子?
你还要面子啊,你要面子就应该给我去学校好好的上学,花了这么多钱给你找的上学的机会,你看其他人想上有机会吗?
你看看薛礼,上不了学就只能东跑西跑的找活干,还要饥一顿饱一顿。
……”妇人的声音渐渐隐去。
黄巢看着水潭中的天空,在浑浊的积水与污泥的映衬下,显得肮脏不堪。
此时的薛礼,来到了距离家有好几条街道的一处棚屋前,救济区的街道错综复杂,棚屋东一座西一座,要不是薛礼在这儿片区域转悠了好几天,今天可能都找不到这。
透过微微漏光的窗户,薛礼看到了一个女人正跪在地上疯狂的扇着自己的耳光,在她的前面,还放着一张床,有一个小女孩躺在上面,她看着正在扇自己耳光的妈妈,手举起却因为身体太瘦小而无力的放了下去。
大大的眼睛中噙满泪水,满是心疼,嘴唇不断的开合着,好像在对妈妈说些什么。
但是跪在她前面的女人就只是一首扇着自己的耳光,一边说着“对不起~”。
这时,天空突然响起了一声雷,突来的声响好像在薛礼脑子中炸响,让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他想推开门,走进棚屋,去让那个女人打自己,骂自己。
也不想在这受着内心的煎熬。
下雨了,是这一年来薛礼见过最大的雨,也是他这15年来,心中下过的最大的雨。
“吱~”,在薛礼还在发愣时,面前的门被拉开了。
刚才薛礼看到的那个跪在地上扇自己的女人手里拿着门槛失魂落魄的走出来了。
而薛礼,此时依然不知道该做什么。
只是呆呆的站在雨中,好像能洗干净自己。
女人拿着门槛走出来后,就看见街道上站着一个面黄肌瘦的孩子,裤管卷的老高,灰麻的上衣上有几个黑色的补丁,绿色的胶鞋泡在雨水中。
但是她也没有理会,因为这救济区中没有多少好人,或者几乎没有好人。
毕竟她凑了好久的给孩子治病的钱今天才被抢走。
想到这,女人的眼神又黯淡了些许,行尸走肉般的将门槛插好,在检查了一遍不会漏水后,又无力的跨过门槛,进了屋子,只是最后关门的时候,又看了薛礼一眼。
女人所做的一切薛礼都看在眼中,但他无能为力,这是他所受的惩罚,是由他那仅存的良知施加在他的良心上的惩罚。
他想用自己的命去赔偿,但是他还有个弟弟啊!
薛礼僵硬的转身,就在他马上离开之际,身后的门又打开了,还是那个女人走了出来,她递上一个塑料袋子裁成的雨披“小哥,家里条件不好,只有这个了,最近外面危险的很,有人的钱被抢了,不能留你在这避雨,你先用这个将就吧。”
薛礼感觉脑子都要炸了,而在他发懵之际,女人己经回了屋子。
他双手紧紧的攥着雨披,想哭。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首到弟弟薛仁叫他,他才有了意识。
“哥,哥…你怎么了?
外面下雨了?”
……薛礼勉强的冲弟弟露出个微笑,“我没事,我去找丁老头,结果走到半路就下雨了,在旁边躲了一会雨,结果雨越下越大,我就冒雨回来了”。
“好了,你先看书吧,等一会再给我讲一讲咱们应天城那位陛下的事,就休息吧。”
薛礼看着弟弟薛仁说道。
由于家里太穷,兄弟俩都无法去读书,隔壁的黄巢可以去读书,薛礼由于要为兄弟俩的生活奔波,没有时间,因此,家中因病卧床的薛仁倒与黄巢越玩越好了,甚至黄巢将自己不用的课本也带给了薛仁,还时不时的教薛仁认字和给薛仁讲应天陛下朱国蕤的事。
一来二去,薛仁也听的耳熟了,便可以给薛礼讲了,由于兄弟俩也没有别的娱乐活动,这点故事,也就成了兄弟俩每天睡前的小故事了。
“行”,薛仁兴冲冲的应了下来。
于是薛礼出去,在检查了屋前的排水沟以及门槛,确定不漏水后,将屋里踩的湿脚印打扫干净后,把湿衣服挂起来,躺到了薛仁床旁的纸板上。
薛仁也合上了书,顺手关上了床头的灯,随着灯光的熄灭,属于应天陛下朱国蕤的故事,也开始了。
“这位陛下的一生,传奇不断,听说他是贫苦出身,由于那个时候的战乱不断,家庭遭受变故,一家人只能西散逃命,咱们这位陛下,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去了长洛,投奔了皇觉寺,剃度为僧,做了行童。
之后,由于天灾,寺庙养不了那么多人,于是陛下他们被遣散,后来一路流浪,就是靠着救济区过来的,说是乞丐也不为过。
……”说到这,薛仁停下来看了薛礼一眼,就看见哥哥己经睡去了。
薛仁心中奇怪今天哥哥听的故事这么短就完了,也能理解哥哥今天有多忙碌。
但心中还是不免惋惜,因为薛礼最爱听,同时也是他最爱听的陛下开始修炼的一段今天无法重温了。
心中只能带着无数的憧憬睡去。
而薛礼呢。
在弟弟开始讲故事的时候,他就觉得往日最爱听的故事今天仿佛陌生了一般,只觉得每个字都往耳朵里面进,但就是无法连成一句话,自然也就无法理解其中意思,而眼前,浮现的也不再是往日陛下君临天下的画面,而是今天那个女人跪在地上不断扇自己的画面。
就这样,伴着复杂的心情,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