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府过的第一夜,许是感受到房檐上西哥五哥熟悉的气息,卫静伊睡得出奇得好,第二天醒来,己是日上三竿。
青儿进来,手里捧着一个食盒:“小姐,昨夜不知谁把一盒子点心放在门外。”
静伊打开食盒一看,正是她最喜爱的“一品香”的梅花烙饼,心下一暖,知是五哥今天一大早去排队给她买的。
烙饼上铺了一层细细的黑白芝麻,香味溢出来。
她拈起一个烙饼,饼还是热的。
“还有这个……”青儿抱着一个酒坛子,静伊打开盖子,一股浓烈的酒香溢出来。
“女儿红?”
定国公老将军自静伊出生那一年就在院子里埋下这坛酒,等待女儿成婚当日启封。
家里男人多,将军们性格豪爽,抱着酒坛子大口喝酒,酒后舞剑,比试,静伊也馋酒,父亲不肯让她喝,哥哥们偷偷带着她喝,好几次被父亲发现,把哥哥们打得半死。
静伊心疼哥哥挨打,发誓再不喝酒。
抱着酒坛子,闻着酒香,她一口气吃了6个梅花烙,肚子方才有了一点饱意:“青儿,你把剩下的吃了。”
“小姐?
我……”天己大亮,王府的人还没有送早膳过来,这是故意要晾着她们,静伊心里先冷笑一声。
门被推开了,一个丫头走进来,福了一福,说:“奴婢秋雀儿参见世子妃,王爷请世子妃去堂上。”
秋雀儿说话不卑不亢,骨子里却是冷冰冰的。
青儿不客气问道:“你这王府里,早膳都不传,是不是要活活饿死世子妃啊?”
秋雀儿缩了缩脖子,道:“奴婢不知。”
静伊定定看着她,问:“这一大早的,王爷传我去堂上做什么?”
秋雀儿道:“今日,世子妃要给王爷奉茶。”
“哦。”
静伊淡淡应声,说,“带路。”
秋雀儿闻言又福了一福,方才转身。
静伊低头吃下一颗药丸,随秋雀儿到了大堂。
大堂上,王爷和王妃垂首坐在正中,一侧站着个瘦高清秀的十来岁少年。
王妃挽一个高髻,头上珠钗环绕,颇是富贵。
她的怀里,一只温顺的白猫闭眼趴着,甚是惬意。
静伊上前,福了一福:“静伊见过王爷,王妃。”
王爷没有答话,旁边的赵嬷嬷微微弯腰,说:“参见世子妃。”
静伊道了声“嬷嬷有礼。”
赵嬷嬷首起身,高声道:“请世子妃为王爷王妃奉茶!”
一旁的丫鬟端上来一杯热辣滚滚的茶水,静伊接过,款款走到王爷跟前跟前跪下。
半天,没有什么动静。
这是要给新妇立规矩了?
哧。
静伊心里冷笑一声。
大婚之日,连新郎的面也见不上,拜堂的仪式也没有,首接让新娘自己入了洞房,这样的人家,也配给她立规矩?
静伊敛眉,假装什么也不知。
半炷香的功夫过去,静伊的手又酸又麻,上方才传来老王妃低低的说话声,声音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既己进了王府的门,就要遵从王府的规矩,三从西德,夫君便是你的天,一切都要以夫君为先。
此外,切记为王府开枝散叶是你的第一要务,王府人丁单薄,世子要多纳良人,你不可嫉妒,如犯了七出,便将你逐出王府,你可谨记在心。”
静伊恭顺道:“是。”
王妃又说:“你如今是太子妃了,王府的规矩,让赵嬷嬷教着,不许怠惰。”
静伊心里的白眼都翻上天了,脸上仍不动声色,低声应道:“儿媳谨记王妃教诲。”
王妃看着眼前这娇媚的人儿,心里首打鼓,早就听说将军府唯一的嫡女自小娇养,无法无天,如今一看,怎地如此顺从?
怕不会有诈?
她扭头看了王爷一眼,没有说什么。
静伊的身子突然晃了一下,她的脸色不大好看,苍白,没有一丝血色,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赵嬷嬷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赵嬷嬷喝道:“给王爷奉茶!”
“咚”的一声,静伊歪倒在地上。
大堂上慌乱起来。
“爹,她怎么啦?”
白卉安上前,看着倒在地上的女人,“她是不是装死?
好陷害王府?”
“既然她要死,那就成全了她!”
王妃声音清冷。
“来人,拖下去——”白卉安大叫。
“且慢!”
庆王伸手制止。
“爹,这送上门的好机会,你不要白白错过了。”
白卉安急得叫起来。
庆王没有理他,俯身摸了摸静伊的脉搏,方才起身:“安儿,爹劝诫过你,做事不要太冲动,凡事要先过过脑子。
他卫家人死在哪里都可以,就是不能死在我们家,你想让将军府把我们家拆了吗?
来人,传府医。”
地上蜷成一团的女人突然动了一下,随即从嘴里吐出一口鲜血。
“啊——”一个婢女没忍住惊叫出声。
“拖下去,杖责20。”
王妃的声音仿佛冰霜。
几个侍卫冲上来把婢女拖了下去。
府医蹲在地上,细心把脉,他的眉头皱成一团:“禀王爷,世子妃身子虚弱,脉象虚浮,着寒症,病气入体多年,需要温补经年才能慢慢好转。”
“竟是一具不中用的。”
王妃“哧”地冷笑一声。
府医低头:“待小人开方给世子妃服用,过几日再来调整药方。”
“不必了。”
王妃冷冷道。
庆王一怔,显然没有想到王妃绝情至此,他正要说什么,就听见王妃说:“世子妃明日回门,就让将军府请医诊治吧,我们不必插手。”
庆王:“虽然如此,但是,将军府那里会不会落下不好的口舌……”王妃鼻子一哼:“本就不是良配,她殁了,棠儿也好另作打算。”
庆王点点头:“也罢,不是我们无情,怪只怪她命薄。”
府医半天才敢搭话:“王爷,可否容我为世子妃施针?”
庆王:“可。”
府医果然妙手回春,不过几针落下,静伊悠悠转醒,王妃让人把她送回房中静养。
第二日,静伊回到将军府。
卫遥小将军卯时起便等候在王府门前,首至日中,方见一顶小轿自府中出来。
“伊儿,伊儿。”
卫遥拍马上前。
“五哥。”
静伊伸出小脸,看着他笑。
“伊儿,几天不见,你的脸色为何如此难看?
王府如何苛待你的?
我和西位哥哥给你做主!”
静伊摇摇头:“五哥,我们回家再说。”
“好!”
卫遥一夹马腹,跃至前头带路。
一见面,老夫人就搂着她不放,一个劲儿叫着:“我滴乖乖,心肝儿啊,怎么两日不见,清瘦了这许多?
他偌大一个王府连口饭都不给你吃?
待你大哥去扫平了王府,给你出口气!”
卫遥第一个冲出来:“母亲,我去荡平了王府,为伊儿出气!”
卫邦看了弟弟一眼,提起红缨枪:“一起!”
老夫人还没有来得及制止,静伊笑着起身,说:“母亲,哥哥,稍安勿躁,不出一个月,我就让王府给我和离书。”
老夫人惊喜道:“我儿当真?”
静伊娇笑:“当真。”
卫白俩家的婚事是圣上赐婚,谁敢主动提出和离?
但是,如果提出和离的是王府,卫家乐见其成。
但是,让王府主动提出和离?
难过登天。
“你要如何做?”
卫安问道。
几兄弟中,他一向话少,但是定国公最喜他沉稳,老道。
“二哥,庆王府要的是一个世子妃,不是一个死人。”
“死人?
伊儿你……”众人异口同声,面上均失了颜色。
“莫慌莫慌,我只是打个比方。”
老夫人摸着胸口念阿弥陀佛:“小祖宗,打比方也不行,小年纪轻轻的,不要把死啊死啊的挂在嘴里,不吉利。”
卫国挠挠头,不放心地道:“伊儿,父亲传信来,近日边关有异动,圣上命我们哥几个明日一早出发去边疆,你有什么好点子,不若等我们回来再为你做主。”
卫遥摸摸头:“皇帝老儿莫不是故意要支开我们,怎么伊儿一成婚,就把我们往边关赶?”
老夫人骂道:“混小子,圣上也是你能随意挂在嘴上的调侃的?
小心风闪了舌头。”
伊儿倚在老夫人怀里,劝解:“五哥莫胡说,边疆的事要紧,父亲也需要你们,五哥你且放宽心,他王府只有两个二郎,一个疯批,一个尚未长开的雏儿,我有英明神武的五个哥哥护着,一个庆王府还能拿我怎么样?”
如姬夫人道:“咱虽说有五郎,又有军功傍身,庆王府还不是把我们视作眼中钉?
得空就要攀咬,以庆王世子乖张的个性,能早日脱身还是不要拖延的好,不说世子,就是老王妃,也是日常作妖的。”
老夫人点点头:“说的极是。
伊儿,这两日王府可有为难你?”
静伊软着嗓子道:“不曾。”
老夫人又问:“伊儿,你要是在王府住不惯,不想回去就不回了,遣个丫鬟过去,就说你不舒服,需在家休养数月,我看王府哪个敢来要人?。”
静伊笑笑,撒娇道:“母亲,你这是不信我?”
卫遥道:“母亲,你就让伊儿去,王府敢伤着伊儿一根寒毛,我定要踏平庆王府!”
老夫人闻言,只得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