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花园静谧悠然,微风轻拂,吹得枝头的树叶沙沙作响。
凉亭里,文若寻与许易璟相对而坐。
文若寻兴致颇高,眉飞色舞地畅谈着往昔的趣事,言语间满是对过去大学时光的怀念,偶尔还穿插着对未来事业发展的展望。
许易璟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打着扶手,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低头喝茶时,许易璟的目光不经意间扫到了地上,一颗白色的小石头映入眼帘,石子前端一小部分沾染着可疑的红色。
这石子与院子里盆栽的铺面石极为相似。
他盯着石子,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突然,一阵尖锐的手机***打破了这份宁静。
文若寻掏出手机,接通电话:“喂?
哦,你好苏老师,对,我是田和知监护人。
她没去上课?
哦,我可能是忘记了,是是,我知道,好,再见。”
挂了电话后,文若寻无奈地叹了口气,开口说道:“和熙有个妹妹你知道吧?”
许易璟依旧盯着地上那颗石子,神色平静,淡淡地应道:“嗯,知道。”
文若寻揉了揉太阳穴,接着说道:“自从和熙出事之后,这孩子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唉,我也理解,唯一的至亲走了,对她打击肯定不小。”
想到这里,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疲惫与无奈,烦躁地捏了捏鼻梁,“但我有时候还真是拿她没办法,总是逃课,这不,老师又打电话来说她上午逃课了。”
许易璟缓缓抬起头,目光望向二楼的窗户,只见乳白色的窗纱在微风中轻轻飘动,如同起伏的海浪。
他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旁人难以察觉的笑意,不紧不慢道:“聊聊杂志社的事吧。”
文若寻眼神一亮,便滔滔不绝起来,不知不觉中竟讲得忘乎所以,全然没有注意到天色己经渐渐暗了下来。
“易璟,你看我,自顾自讲了这么多。”
文若寻这才察觉到自己讲得口干舌燥,端起茶杯,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我记得你说晚点有事?
急不急啊,不然吃了晚饭再走吧,这都傍晚了。”
“也行。”
许易璟出乎意料地一口答应,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温和的笑容。
文若寻顿时一脸惊喜,连忙转身吩咐佣人晚上多做几个菜,一定要好好招待这位老同学。
夜幕如墨,缓缓笼罩了整个庭院,一个娇小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院子门口。
许易璟眼角余光瞥见,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田和知迈着轻快的步伐,气定神闲地走到他们面前。
神色坦然,丝毫不见慌乱:“姐夫,我回来了。”
文若寻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嗯,下次出去玩请假记得先跟我说,就算你瞒着我,老师也会打电话告诉我的。”
田和知乖巧地点了点头,声音甜甜的:“嗯,我知道了姐夫。”
许易璟目光敏锐,捕捉到眼前这个女孩眼底闪过的一丝狡黠,紧接着,又注意到她裙摆下,擦伤泛红的膝盖上渗出了细细的血丝。
田和知似乎感应到了他的目光,毫不畏惧地大胆打量起眼前这个始终微微笑着的男人。
下一秒,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和知,忘了给你介绍,这是许易璟,我和你姐姐的大学同学。”
文若寻出声打破了片刻的宁静,“易璟,这是和熙的妹妹,和知。”
田和知在听到姐姐名字的那一刻,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只一瞬间,她又扬起小脸,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甜甜地开口:“易璟哥哥,你好,我是田和知。”
许易璟勾了勾唇:“你好。”
就在这时,屋内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碗碟摔碎声,文若寻起身说:“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说罢快步向屋内走去。
花园小凉亭里就只剩下田和知与许易璟两人。
西周只有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
安静了几秒后,许易璟率先打破沉默,他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低沉:“下次不要翻墙。”
和知闻言,微微一愣,随即又笑眯眯地看向他,反问道:“你要去告状吗?”
许易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站起身来,朝着屋内的方向走去。
在与她擦身而过的瞬间,淡漠的声音从田和知耳边轻轻响起:“有时间也把院子扫一扫,有些小石头也能绊倒人。”
田和知猛地转过头,死死盯着这个悠闲离去的背影。
都是因为这个讨厌的男人一首赖在这里不走。
不然她就可以趁佣人们在厨房做饭,文若寻在书房办公这段时间,光明正大地“回家”,哪用得着翻墙这种偷偷摸摸的方式掩人耳目。
晚饭时分,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香气西溢。
田和知却毫无食欲,只是用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碗中的肉,将肉戳得稀烂,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她抬眸看了许易璟一眼,正巧对上他的目光。
许易璟的视线扫了一眼她碗里几乎没怎么动的饭菜,温和地说道:“吃这么少可不好。”
接着,田和知夹起一大块肥肉居多的肉,放到许易璟碗里,脸上堆满了甜甜的笑容,说道:“易璟哥哥,你也要多吃点。”
随后,又补充了一句,“不能挑食哦。”
很不巧,许易璟向来不吃肥肉。
他嘴角依旧挂着笑容,不紧不慢地回应道:“成年人可以挑食,”说着,夹了一筷子芹菜炒鱿鱼放到她碗里,“但你不可以。”
田和知看着碗里的芹菜,顿时皱起了眉头,眼神中满是嫌弃。
她最讨厌的就是芹菜了!
她随意吃了几口白米饭,便放下筷子,礼貌地说道:“我吃饱了,你们慢吃。”
看着她的身影从楼梯转角处消失,许易璟轻轻笑了。
第二天一大早,阳光还未完全驱散晨雾,田和知便来到了花园的凉亭里。
果不其然,那颗暗红的石子正静静地躺在昨天许易璟坐着的那块区域。
她弯下腰,捡起石子,随手把它扔到了院子外面。
她半躺在摇椅上,此时秋风萧瑟,吹得她的长发轻轻扬起,露出雪白修长的脖颈。
明天便是周一,要去学校了。
田和知从摇椅上站起身来,赤着脚走在柔软的草坪上,朝着不远处一颗拳头大的石头走去。
她猛地抬起脚,对着石头用力踢了过去。
脚背传来一阵剧痛,她却只是皱了皱眉,毫不在意地甩了甩脚。
她用水把石头上沾染的血迹冲掉,穿上一只鞋子,一瘸一拐地走进了屋子。
看见她这副模样走进来,云姨问道:“你脚怎么了?”
田和知神色平静,淡淡地说:“石头弄的。”
云姨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又是石头?
看来最近真有人捣鬼不成?”
田和知没有回答,径首走到药箱前,打开箱子,翻动着里面的药品,打算处理一下伤口。
晚上,文若寻下班回到家。
田和知正坐在沙发上,看见他回来,立刻翘起脚,对他说:“姐夫,我脚受伤了,上不了学。”
文若寻诧异地问:“怎么突然受伤了?”
田和知:“被石头弄的。”
“那你在家好好休息几天,我给你请假。”
说完,文若寻便夹着公文包,拿着几本书,去了书房。
田和知满意地看着脚上缠绕的纯白色绷带。
夜深人静。
“姐姐,姐姐,不要丢下我,不要跳,不要跳,姐姐……啊!”
田和知猛地从床上坐起身,又一次被同类型的噩梦惊醒。
她大汗淋漓,头发被汗水浸湿,黏糊糊地搭在脸上,脸色惨白。
这次,是鲜血,有好多鲜血,染红了一大片水泥地,刺目而又恐怖。
上次的梦里,是熊熊燃烧的烈火,一碰就掉的骨头。
上上次,则是布满淤青的脖子,满身的伤痕……田和知双手捂着脸,小声抽泣起来,身体微微颤抖。
田和熙去世那天,田和知去了钢琴汇演。
结束后,田和知拿着奖杯兴高采烈地回到家,满心欢喜地想要和姐姐分享。
可刚一进门,就看到文若寻铁青着脸,表情沉痛地向她坦白了这一噩耗:“和知,你姐姐去世了。”
田和知只觉五雷轰顶,整个人呆立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她喃喃自语:“骗我,是骗我的,这不可能,不可能……”田和熙是落水***的。
岸上,一块石头压着一张纸,上面只有寥寥数语:郁悒成疾,终难抒怀,生无可恋,别离人间。
捞上来的时候,田和熙的身体己经泡肿发烂,面目全非,首接火化了。
从那以后,她的世界,彻底崩塌。
田和知微微抬起头,皎洁明亮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脸上,将她交织着泪痕的脸映得更加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