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爆舱的低温让呼吸凝成霜雾。
江雪樵的后背紧贴着钛合金舱壁，陆西灼温热的鼻息正扫过他锁骨处的旧伤。
三十厘米见方的空间里。
《永乐大典》残卷硌着青年膝盖。
泛黄纸页上的"琉璃火"三个朱砂批注刺得他眼底生疼。
"抱歉…我控制不住发抖…"陆西灼把脸埋进他肩窝，潮湿的额发扫过颈动脉。
江雪樵能清晰感受到对方胸腔异常的震动频率——这根本不是人类恐惧时应有的心跳节拍。
晶化警报是在七分钟前达到猩红等级的。
当江雪樵拽着陆西灼滚进古籍库最后的避难所时，整个渊海市的地磁场正在癫狂。
防爆舱外传来冰晶生长的脆响。
那些吞噬图书馆的晶簇在监控屏上投射出诡谲极光，仿佛有无数蓝闪蝶在磷火中振翅。
"把防护服脱了。
"江雪樵扯开领口透气，却见青年正用古籍包住渗血的左手。
那些染着金粉的《伽蓝雨》经文黏在伤口，竟发出诡异的嗞嗞声。
陆西灼仰起脸时，睫毛挂着将坠未坠的生理性泪水。
"沈老师也学过梵文修复？
"这问题让江雪樵太阳穴突跳。
他当然记得十二年前那个雪夜，研究院的洗脑程序就是用《伽蓝雨》做载体的。
青年此刻的无知神情与记忆中的实验体重合得可怕。
让他险些捏碎应急药剂的玻璃瓶。
"脱，或者我帮你脱。
"他扯开陆西灼的衬衫纽扣，却在触及腰腹时僵住。
——青年肋下排列着十七枚圆形疤痕，正是穹顶爆炸案中脉冲弹的贯穿伤规格。
防爆舱突然剧烈震荡。
陆西灼趁机扑进他怀里，手指"慌乱"地扯开江雪樵的衬衫。
当指尖触到心口生物芯片时，他模仿着记忆里姐姐哄他入睡的力度轻抚。
"不怕…不怕…"江雪樵的瞳孔瞬间失焦。
陆西灼在倒计时。
当江雪樵的心跳突破每分钟220次。
那些蛰伏在生物芯片中的纳米机器人就会倾巢而出。
他故意让伤口渗出的金血滴在对方胸口，看着血珠被芯片吸收后泛起孔雀蓝幽光。
"您这里…”他贴着江雪樵耳垂呢喃"有蝴蝶在飞呢。
"这不是比喻。
全息投影从芯片中迸射，赫然是研究院绝密档案室的三维地图。
无数蓝闪蝶标识悬浮在立体模型中。
陆西灼的虹膜高速扫描。
却在捕捉到某个坐标时浑身血液凝固——姐姐的基因编码正闪烁在"棱镜计划"核心区。
江雪樵突然掐住他后颈。
"你果然看得见。
"剧痛让陆西灼本能地发动晶化异能，却在最后一秒强行逆转能量流向。
他任由江雪樵将自己反扣在舱壁上，喉结重重磕在应急按钮的棱角。
"您终于肯相信我了？
""相信你刻意让《伽蓝雨》触发我的创伤记忆？
"江雪樵的膝盖抵住他脊椎。
"还是相信这双能解析全息密码的眼睛？
"指尖狠狠按上陆西灼湿润的眼角。
防爆舱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
晶簇刺穿舱门的瞬间，陆西灼嗅到了姐姐的香水味。
那是蓝闪蝶求偶期散发的费洛蒙气息，混合着古籍防虫剂的沉檀香。
他忽然笑起来，任由江雪樵用绷带缠住两人交握的手。
"要赌吗？
我数到三，晶化场会暂停七秒。
""你从哪得来的数据？
""从您每次触碰我时的体温变化。
"陆西灼舔掉唇角的血，在沈厌骤缩的瞳孔中念出倒计时。
"三。
"这是场豪赌。
当晶簇如利齿咬合而来，他拽着江雪樵撞向舱体最脆弱的接缝处。
靛青光纹从腕间炸裂，所有接触皮肤的晶簇瞬间熔解成液态——他早用西十八小时解析了江雪樵的异能波动频率。
两人摔进通风管道时，陆西灼故意让江雪樵压在自己身上。
他感受着男人紊乱的鼻息扫过喉结的朱砂痣。
藏在外套夹层的采集器正疯狂抽取空气里的纳米机器人。
"第七代量子纠缠式追踪器？
"他抚过江雪樵后背被晶簇划破的伤口。
"研究院在您脊椎里养了群嗜血蝴蝶呢。
"江雪樵突然咬住他手腕，犬齿刺破淡蓝光纹的瞬间，防爆舱在身后炸成湛蓝火球。
气浪掀飞古籍残页，那些燃烧的纸蝶纷扬如雪，映出陆西灼眼底未加掩饰的餍足。
他们在排水管道里听见了钟声。
陆西灼数着江雪樵的伤口渗血频率，指尖在潮湿的管壁上勾勒晶簇结构。
当对方因失血开始无意识呢喃时，他轻轻含住那枚心口生物芯片。
"告诉我，十年前给陆玥教授开舱权限的是谁？
"这是姐姐的死亡密钥，也是棱镜计划最高机密。
江雪樵在昏迷中吐出两个音节。
陆西灼的虹膜突然爬满血丝。
那些被他强行压制的晶化异能几乎冲破枷锁。
——答案与他追查十二年的凶手编码完全吻合。
"原来我们早就是共犯了。
"他撕开江雪樵的衬衫下摆包扎伤口，动作温柔得像在装订古籍。
月光从检修口漏进来。
照亮青年正在晶化的右手小指，那是他故意让江雪樵的熵增异能侵蚀的结果。
防爆舱废墟方向突然传来蓝闪蝶振翅声。
陆西灼将采集到的纳米机器人注入静脉。
感受着与姐姐同源的能量波动在血管里沸腾。
他抱起江雪樵走向黑暗深处。
身后的水洼倒影中，无数晶体正从伤口生长成羽翼形状。
"晚安，我的共犯先生。
"他吻了吻江雪樵滚烫的额头，在迷宫般的下水管道里留下靛蓝色磷粉痕迹。
这些用晶化异能制造的路标，将会把追猎者引向白塔研究院最肮脏的秘密。
而在江雪樵混沌的梦境里，有双嵌着朱砂痣的手正将他推入燃烧的标本舱。
那腕间的淡蓝光纹逐渐染上血色，最终化作振翅的蓝闪蝶。
叼走了他记忆中最珍贵的琉璃碎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