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幽冥妆台》1995年深秋,天津古玩市场飘着细雨。
落魄商人李茂财缩在摊位上,面前摆着最后一件家当——一座贴满黄符的紫檀木梳妆台。
镜面蒙着厚灰,雕花缝隙里渗着暗红污渍,仿佛凝固的血泪。
三天前,妻子在这镜子前用水果刀刺穿心脏,临死前还保持着对镜描眉的姿态,惨白的脸颊上印着两团诡异的胭脂红。
"这老物件至少值五万!
"收债的刀疤脸用指甲刮了刮鎏金牡丹纹,符纸簌簌掉落。
李茂财慌忙阻拦:"别撕!
里头封着——"话音未落,九岁儿子小宝从摊位后钻出,踮脚扯下最后半张符纸:"爸爸,这些纸条挡着镜子啦!
"阴风骤起,镜面闪过一抹猩红。
民国十二年春,奉系军官李振山迎娶第三房姨太。
新房里那座从古董店强买的梳妆台,此刻映着新嫁娘殷桃苍白的脸。
她机械地往唇上涂着朱砂膏,铜镜深处却浮现出青梅竹马阿牛被乱枪打死的场景——那日李振山带兵抢亲,将拦路的新郎打成筛子。
"阿牛哥,我这就来陪你。
"殷桃将剪刀抵住心口,镜中突然伸出两只青紫手臂,攥住她手腕强行刺入。
鲜血喷溅在雕着并蒂莲的镜框上,李振山推门时,正看见镜中殷桃冲他嫣然一笑。
当夜,三姨太房里传出咿呀戏腔。
李振山举枪踹开门,只见三姨太背对房门,水袖翻飞唱着《牡丹亭》。
镜中分明映出她正脸——七窍流血,手中剪刀己没入胸口半寸。
"妖孽!
"李振山连开三枪,三姨太应声倒地,镜面裂纹却爬成一张讥笑的人脸。
此后半月,二姨太用发簪自戕,大太太悬梁时脚踝缠满戏曲翎子。
每逢子夜,宅院里就响起殷桃吊嗓的哀音:"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天津租界的洋教堂里,李振山跪在神父面前撕扯头发:"那镜子吃人!
"法籍驱魔师雅克神父凝视着被黑布包裹的梳妆台,十字架突然迸出火星:"这不是普通怨灵,她被道术锁在镜中不得往生。
"密室烛火摇曳,雅克用银刀刮下镜框血垢,露出密密麻麻的苗疆殄文。
原来殷桃死后,李振山请来湘西巫师将她的魂魄封入镜中,却不知厉鬼每杀一人,瞳色便由红转青——当第七个祭品献上,青衣厉鬼将破镜而出。
"妈妈在镜子里跳舞!
"小宝的尖叫划破夜空。
李茂财冲进卧室,见妻子穿着戏服对镜描画,腮红竟是凝固的血浆。
镜中伸出无数苍白手臂,将她拽向血色深渊。
"快逃!
"李茂财抱起儿子狂奔,身后传来瓷器碎裂声。
梳妆台在月光下自动拼合,殷桃的虚影从镜中飘出,青衣上缀满人眼制成的珠串。
刀疤脸带着手下破门而入,却在触及镜框的瞬间化作干尸——他们的精气正顺着雕花纹理,滋养着百年怨灵。
十年后,梳妆台出现在苏富比拍卖会。
当锤音敲定三千万成交价时,灯光突然熄灭。
买受人陈老板的惨叫响彻展厅,监控录像显示他疯狂抓挠自己的脸,首到露出森森白骨。
次日清晨,清洁工在展柜角落发现半张残符,旁边躺着个穿戏服的布偶,心口插着锈迹斑斑的剪刀。
收音机里咿呀唱着:"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