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塬生产队的打谷场上,三百斤春麦种正在渗血。
刘青阳蹲在箩筐边,抓起把暗红色的麦粒。
谷场石缝里残留着鞭炮碎屑——这是公社破除迷信的新举措,说是用火药味冲煞气。
可在他眼中,那些朱砂色的斑痕分明是干涸的血符。
"刘会计,这麦种..."生产队长王铁柱喉结滚动,手指在补丁摞补丁的裤缝上蹭了又蹭,"县农技站化验过了,说是新品种...""苏联红麦?
"瓦西里突然从谷堆后冒出来,皮夹克沾满草屑。
他晃了晃玻璃瓶里的血麦:"我在顿河农场见过辐射变种,但不会在暗室发光。
"说着拧开紫外线手电,麦粒顿时泛起荧荧绿光。
刘青阳摸出三枚铜钱压在麦堆上,乾隆通宝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满铜锈。
他猛地扯开麦袋,底层赫然铺着张人皮,上面用骨针刺出《齐民要术》的篇章。
"这不是人皮。
"瓦西里掏出放大镜,"看毛孔结构,是秦岭金丝猴的皮,经过...等等,这些缝合线是尼龙材质!
"苏联人的声音陡然尖锐:"去年莫斯科百货公司失窃的军用物资清单里,就有这种美国产的6号尼龙线。
"谷场西头突然传来喧哗。
十几个社员围着新砌的沤肥池,铁锹正从粪水里捞出一具缠满红绳的尸骸。
那尸体穿着土布褂子,脸却新鲜得像活人,嘴角还沾着麦麸。
"是赵老三!
"王铁柱踉跄后退,"他三天前说进山挖野菜..."刘青阳箭步上前,扯开尸体的衣襟。
胸口纹着幅诡异的刺青:农夫挥鞭驱牛耕地,可仔细看那牛头竟是人脸,犁沟里翻出的也不是泥土,而是密密麻麻的青铜残片。
"尸耕图。
"他蘸着粪水在掌心画出卦象,"坎上艮下,蒙卦变蛊卦。
有人在用活人饲地,养的是..."话音未落,尸体突然睁眼。
瓦西里的盖革计数器爆出刺耳鸣叫,刘青阳反手甩出算盘珠,十三枚枣木珠凌空结成井字镇尸符。
那尸体喉间咕噜作响,竟吐出一枚生锈的鼎耳!
"当啷——"鼎耳坠地的瞬间,整个白鹿塬突然地动山摇。
刘青阳怀里的《赤霆录》自动翻到某一页,泛黄的宣纸上浮现出血字:"汉元狩西年,栾大献胶东王尸耕鼎,武帝恶其妖,碎之九块。
"---**次幕·墨家机关**深夜的队部仓库,汽灯在瓦西里手中化作解剖无影灯。
苏联人将鼎耳固定在自制支架上,游标卡尺量过每一道纹路:"汉代标准量器,但合金比例异常——锡含量21%,接近商周青铜剑的配方。
"刘青阳却盯着鼎耳内侧的铭文。
那些被铜锈覆盖的蝌蚪文,在煤油灯下显出隐约金芒。
他用钢笔描拓时,笔尖突然自己动起来,在稿纸上写满《赤霆录》里的雷符。
"磁场异常!
"瓦西里举起改造过的指南针,指针正逆时针飞旋,"等等,这个符号..."他指着鼎耳衔接处的凹槽,"墨家机关术的雌雄榫,我在祖父的笔记里见过。
"仓库木门吱呀作响。
刘青阳甩出五帝钱封住门窗,转头看见瓦西里从工具箱底层取出个青铜罗盘。
盘面二十八宿方位上,竟嵌着微型齿轮。
"1943年柏林空袭时,我从盖世太保手里救了个中国留学生。
"苏联人转动罗盘中央的矩子令,"他临终前说,墨家非攻院在海外保存了两千年..."突然,鼎耳上的铭文开始渗血。
瓦西里的罗盘齿轮疯狂转动,汽灯光芒变成惨绿色。
刘青阳撕开《赤霆录》封皮,抽出夹层的旱烟袋——那烟锅是用半块龟甲打磨的,烟杆上刻着"癸水破煞"西个殳书。
当第一缕烟升起时,仓库里响起千百人的诵经声。
烟雾中浮现出汉代宫廷场景:方士正将鼎耳浸入血池,池中沉浮着七具眉心穿孔的童尸。
"原来九鼎不是礼器..."刘青阳的烟锅点在鼎耳上,竟发出编钟般的清鸣,"是容器。
"---**三幕·血月惊变**农历十五的月亮升起时,整个生产队的耕牛开始嚎叫。
刘青阳冲进牛棚,看见瓦西里正用听诊器按在一头黄牛腹部。
苏联人的镜片反射着诡异红光:"心跳每分钟240次,胃部有金属回声。
""闪开!
"刘青阳扬手撒出糯米,牛腹突然爆开,数百枚带血的铜钱喷涌而出。
那些"乾隆通宝"落地即化,变成指甲盖大小的甲虫,背壳上赫然印着人脸。
瓦西里抄起喷火器横扫,虫群却在烈焰中凝聚成人形。
那是个穿长衫的中年人,手里捧着破碎的陶罐,罐口不断滴落黑血:"白鹿塬的租子...该交了...""装神弄鬼!
"刘青阳将旱烟袋***泥地,烟锅里的艾草无风自燃。
火光中浮现出二十八星宿的虚影,青龙七宿猛然扑向鬼影。
那鬼惨叫一声,化作青烟钻入地下。
地面开始塌陷。
瓦西里拽着刘青阳跳开时,看见塌陷处露出个汉代砖室墓。
墓墙上绘满壁画:农夫驱赶着牛首人身的怪物耕地,犁头翻起的泥土里埋着青铜鼎,天上一轮血月照耀。
"不是血月。
"刘青阳用烟袋敲了敲壁画,"看月中的阴影——是鼎耳的形状。
"墓室深处传来铁链拖地声。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摸向腰间——刘青阳握着雷击枣木剑,瓦西里掏出了改造过的TT-33手枪,弹夹里填着朱砂弹。
当他们拐过墓道转角时,手电筒照出了一具被铁链锁住的青铜棺。
棺盖上刻着八个篆字,瓦西里艰难地辨认:"汉...胶东国...巫蛊..."突然,整个墓室剧烈震动。
刘青阳怀中的鼎耳腾空而起,与棺盖上的凹槽完美契合。
一缕黑气从棺缝溢出,在空中凝成张巨脸,赫然与供销社收银元的老汉一模一样。
"刘会计..."巨脸发出雷鸣般的笑声,"多谢你送来最后一块鼎耳。
"瓦西里突然举枪射击,朱砂弹穿透黑脸的瞬间,刘青阳看见青铜棺里伸出的手——那手指上戴着的翡翠扳指,分明是昨日疯老汉抓挠胸口时遗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