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解剖室的彩虹凌晨3点17分，市局法医中心的解剖室亮得刺眼。
无影灯在金属器械上投下锐利的反光，将整个空间切割成明暗分明的几何图形。
陈晏的橡胶手套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指尖沾着的淡黄色胃液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珠光。
镊子探入林国栋被剖开的胃袋时，
他注意到一个反常现象——胃壁黏膜呈现不规则的收缩状态，像是经历过某种痉挛。
"胃内容物提取完毕。"他的声音在录音设备里显得格外沉闷，"发现异常物体。
"当镊子尖端夹出那张完整的糖纸时，解剖室里突然安静得能听见离心机的嗡鸣。
彩虹糖——90年代最流行的水果糖，
红黄蓝三色的螺旋图案在强光下鲜艳得几乎要灼伤视网膜。糖纸边缘微微卷曲，
保存完好得不可思议。"拍摄物证。"陈晏的声音突然紧绷。他翻转糖纸的动作小心翼翼，
仿佛在拆解一枚炸弹。背面的暗红色字迹立即暴露在镜头下——那是一行微分方程，
写的：dydt=kyln(Ly)dtdy=kyln(yL)助手小刘凑过来时，
陈晏正在用棉签采集糖纸边缘的蓝色结晶颗粒。"这什么？死亡预告？
"年轻人的声音在空旷的解剖室里显得格外尖锐。"戈珀兹曲线方程。
"陈晏的指尖停在等号后的数字解上，
12.1800这个数字在记录本上被他画了三个红圈，
"12月18日...是死者的生日。"解剖台上的林国栋安静得近乎安详。
这个在商界以铁腕著称的房地产大亨，此刻双手交叠放在胸前的姿势，
像极了教堂壁画中的殉道者。陈晏掰开他的下颌时，
一股混合着水果香精的怪异甜味扑面而来。死者的舌苔上附着着细小的蓝色颗粒，
在强光下闪闪发亮。冷藏柜突然发出的嗡鸣声让小刘猛地一颤。年轻人撞到器械台时，
一把骨钳哐当落地，在不锈钢地面上弹跳着滑到解剖台下方。"怕了？
"陈晏头也不抬地继续检查死者的眼睑。在放大镜下，他注意到角膜边缘有细微的结晶沉积。
"不是...您看这个。"小刘颤抖的手举起紫外灯，死者衬衫前襟突然浮现出荧光斑块，
这些发亮的斑点诡异地组成了一个清晰的指纹图案，
"像是有人故意用含荧光剂的溶液涂抹上去的。"陈晏的钢笔尖在记录本上洇开一团墨迹。
这个案子从一开始就透着古怪——没有挣扎痕迹，没有防御性伤口，毒理初筛全部阴性，
甚至连基本的窒息征象都没有。而现在，一张二十年前的糖纸，
一个精确到小数点后四位的数学方程，还有这个明显经过精心设计的死亡姿态，
都在无声地嘲弄着法医学的常规逻辑。他撕下记录页时，
纸张背面的一道铅笔痕引起了他的注意。在特定角度的光线下，
这些断续的线条隐约组成了半张笑脸——上扬的嘴角刚好停在记录纸的撕裂缝隙处，
仿佛被刻意截断的嘲讽。"通知刑侦队。"陈晏突然摘下沾血的手套，
"这不是普通的凶杀案，是有人在给我们出数学题。
"2 甜蜜的毒重案组的玻璃幕墙像一块巨大的投影屏幕，贴满了林国栋生前的照片。
晨光透过百叶窗在这些影像上切割出明暗相间的条纹，让死者的面容在光影交错间忽明忽暗。
陈晏站在照片墙前，医用镊子尖端反射的冷光在监控截图上跳动。"21点47分，
凯悦酒店电梯。"他用镊子夹起其中一张照片，塑料封套发出轻微的脆响。照片里，
林太太的右手以一种不自然的姿势收拢，无名指和小指间隐约可见一粒彩虹糖的轮廓。
"注意到这个夹取动作了吗？像是在刻意展示。""慢性毒杀？
"刑警队长赵峰把一叠酒店账单甩在桌上，纸页滑过抛光金属桌面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嘴里嚼着的口香糖散发出浓烈的薄荷味。"房间登记的是她和高尔夫教练。
两小时前我们找到那个教练，他承认和林太太保持了三年婚外情。"陈晏没有立即回应。
他正将糖纸物证平铺在紫外灯箱上，乳白色的光线透过特制玻璃，
原本空白的区域突然浮现出几行微小的数字，像是黑暗中突然睁开的眼睛。
"这不是普通的糖纸。"陈晏的声音低沉，"是特制的糯米纸，用酚酞溶液处理过，
遇酸会显影。"他的指尖沿着那些数字滑动，"看起来像是...时间坐标？
"电脑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常规毒理学模型建议：重新校准质谱仪或考虑非常规代谢途径小刘几乎是撞开了会议室的门，
手里的平板电脑差点脱手。"DNA结果！"他的声音因为急促的呼吸而断断续续，
"糖纸上的唾液属于周小川，二十二岁，S大学数学系研究生。"投影仪亮起的瞬间，
档案照片里的年轻人像幽灵般浮现在白墙上。黑框眼镜后的眼睛大得不自然，
嘴角微微下垂的弧度让人联想到被拉长的橡皮筋，绷紧到极限前的最后一刻。"有意思。
"赵峰把口香糖粘在桌沿，这个习惯性动作让陈晏皱了皱眉，
"林氏慈善基金会连续六年资助的贫困生，
去年还获了个什么...国际大学生数学建模竞赛特等奖。
"陈晏点开基金会官网的手指有些僵硬。
最新公告还停留在上周：《林国栋先生再次向S大学捐赠数学实验室》。配图里，
林国栋拍着周小川肩膀的手显得异常宽大，几乎覆盖了年轻人整个肩胛骨。
而周小川手里捧着的彩虹糖铁盒，在闪光灯下反射出刺眼的光斑。"查查这个。
"陈晏突然指向照片角落。他的指甲在屏幕上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划痕。
在实验室玻璃的反光中，一个穿白裙的小女孩身影模糊地站在周小川身后，
裙摆的褶皱像是被风吹起，又像是正在坠落。会议室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赵峰停止了咀嚼，
小刘的呼吸声变得清晰可闻。陈晏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那个小女孩的姿势，
与解剖台上林国栋双手交叠的姿势，惊人地相似。"等等，"小刘突然调出另一张照片放大，
"这个铁盒...和死者胃里发现的糖纸是同一款？"陈晏没有回答。
他的视线落在照片边缘的日期上：2023年12月18日。正是林国栋死亡当天。
3 福利院的算术题S大学研究生公寓的走廊尽头，1207室的门牌歪斜地挂着，
像是被人用力撞击过。推开门时，
扑面而来的速溶咖啡的苦涩气味中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水果糖精味道，
让陈晏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周小川的宿舍像一座用纸张堆砌的迷宫。
墙上贴满的泛黄作业纸在穿堂风中轻轻颤动，
每张右上角都用彩色铅笔画着彩虹糖的涂鸦——那些螺旋纹路精确到令人不适，
仿佛是用圆规比着画出来的。靠近书桌的那面墙上，涂鸦逐渐扭曲变形，
最后几张上的彩虹糖已经变成了解剖图般的结构，标注着精确到毫米的尺寸。
"第一次见到林先生是1999年冬天。"周小川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
台灯的光线被他厚重的眼镜片折射，在脸颊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那天特别冷，
福利院的暖气坏了。"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上的一道刻痕，
"他带着三大罐彩虹糖来，说做对一题数学就奖励一颗。
"陈晏的指尖停在了书桌玻璃板下压着的一张合影上。
照片里的周小婷穿着明显大一号的连衣裙，
右手腕处的淤青在泛黄的照片上呈现诡异的紫黑色。但女孩却对着镜头笑得灿烂，
蝴蝶发卡闪着钴蓝色的光——这个颜色与照片边缘林国栋西服口袋露出的礼品卡纸完全一致。
"我妹妹有严重的蛀牙，林先生特意交代过不能给她吃糖。"周小川突然站起身，
椅子腿在地板上刮擦出刺耳的声响。他抓起桌上的水晶镇纸时，
陈晏注意到他左手小指有一道陈年的弧形疤痕，像是被什么圆形物体勒出来的。
"但她死的那天..."镇纸在他手中颤抖，"尸检报告显示，
她胃里有十七张彩虹糖的包装纸。"玻璃罩碎裂的声音像一声枪响。
数学竞赛奖状在蛛网状的裂纹后扭曲变形，金色的印章变成了模糊的污渍。
门外传来小刘的惊呼声——年轻人的手机屏幕上，鉴证科刚发来的邮件附件正在自动下载。
三十七个视频文件的缩略图整齐排列，最下方显示的总大小恰好是1999MB。"队长！
"小刘的声音变了调，
"林国栋电脑的加密文件夹..."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放大其中一个视频，
画面里穿着蓝色连衣裙的小女孩正被强迫解一道写在彩虹糖纸背面的数学题。
视频右下角的时间戳显示：1999年12月18日23:47——福利院值班记录显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