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航的"红酒之约"选在了法租界最不起眼的一家小酒馆——"夜莺"。
招牌破旧,灯光昏黄,连酒保都像是从旧报纸上剪下来的剪影,无精打采地擦着杯子。
安誓言站在门口,眉头微蹙:"你确定这里能喝到红酒?
""安医生,"周航笑眯眯地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真正的好酒,往往藏在最不起眼的角落。
"酒馆里弥漫着劣质烟草和木桶发酵的气味。
周航熟门熟路地走向最里侧的包厢,手指在墙壁上轻轻一叩,某块木板竟应声弹开,露出暗格里的酒瓶。
"1920年的波尔多,"他晃了晃深红色的液体,"和杜文礼浴缸里的是同一批。
"安誓言盯着他:"你偷了证物?
""借。
"周航拔开木塞,酒香瞬间溢满狭小的空间,"反正化验己经做完了,不如物尽其用。
"他倒了两杯,推给安誓言一杯,自己却没喝,只是从口袋里摸出橘子糖,丢进嘴里嚼得咔嚓响。
"酒精伤胃。
"他含糊不清地解释,眼睛却紧盯着安誓言的反应,"安医生,尝尝看?
说不定能喝出凶手的味道。
"安誓言没动酒杯,而是从西装内袋抽出一张折叠的纸,摊开在桌上——是一份尸检补充报告。
"死者指甲缝里的软木塞碎屑,和这瓶酒的塞子材质一致。
"他指尖轻点报告上的数据,"但更关键的是,他胃里的红酒里混了马钱子碱,而浴缸里的酒却是干净的。
"周航挑眉:"所以他是被灌了毒酒,然后丢进浴缸伪装成醉酒溺亡?
""不仅如此。
"安誓言从口袋里取出一枚小小的玻璃碎片,"我在他喉咙里发现了这个。
"碎片在煤油灯下泛着诡异的蓝光。
周航捏起来对着光看了看,突然笑了:"安医生,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某种药剂瓶的碎片。
""不,"周航的蛇形耳环在灯光下泛着幽绿的暗芒,"这是德国拜耳药厂的特制玻璃,专门用来装一种药——***。
"安誓言眼神一凛。
周航慢悠悠地继续:"杜文礼有严重的胃病,一首在偷偷注射***止痛。
而***和马钱子碱混用……""会加速毒性发作。
"安誓言接话,眼神锐利,"你早就知道?
""猜的。
"周航耸耸肩,"他每次去百乐门都点热牛奶,而不是酒,我就觉得奇怪。
"安誓言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一把撸起他的袖子。
周航白皙的手臂上,隐约可见几处细小的针孔。
"你也有胃病。
"安誓言冷声道,"而且你也在用***。
"周航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恢复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安医生,你这是职场骚扰啊。
"安誓言没理他的调侃,而是首接问道:"你和杜文礼是什么关系?
"周航叹了口气,终于收起了那副轻佻的表情:"他曾经是我父亲的眼线,负责监视法国领事馆的动向。
后来……他发现了不该发现的东西。
""什么东西?
""安氏商行的货单。
"周航的指尖轻轻敲击酒杯,"上面有周家的印章。
"安誓言瞳孔微缩。
周航笑了笑:"有趣吧?
周家的货,走的是安氏的码头。
而负责这批货的,恰好是施密特。
"安誓言沉默片刻,突然问:"你父亲知道你在查这个案子吗?
""知道。
"周航轻描淡写,"所以他派我弟弟来警告我了。
"安誓言想起周彦海那张假人般的笑脸,以及他身上那股和死者衬衫上残留的一模一样的香水味。
"你弟弟和这案子有关?
""不确定。
"周航又往嘴里丢了颗橘子糖,"但他最近和青鳞会走得很近。
"安誓言端起酒杯,终于抿了一口。
酒液滑过喉咙的瞬间,他的眉头皱得更紧:"这酒有问题。
"周航一愣:"什么?
""不是马钱子碱,"安誓言放下杯子,"是另一种东西……"他的话音未落,酒馆的门突然被撞开。
三个黑衣壮汉持枪闯入,领头的脸上赫然是一道蜈蚣状的疤!
"青鳞会办事,闲人滚开!
"周航反应极快,一把拽住安誓言的手腕,翻身从后窗跃出。
子弹擦着他们的耳畔呼啸而过,周航边跑边骂:"安医生,你这乌鸦嘴!
"安誓言没空回嘴,反手甩出手术刀,精准地扎进追得最近的那人膝盖。
惨叫声中,周航吹了声口哨:"漂亮!
"两人钻进小巷,七拐八绕甩开追兵,最终躲进一间废弃的仓库。
周航喘着气,背靠木箱滑坐在地,捂着胃部脸色发白。
安誓言蹲下身,一把扯开他的衣领,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一个小针剂:"***?
"周航摇头:"胃药就行。
"安誓言给他注射了一针镇痛剂,冷声道:"你早知道酒会被下药?
""猜的。
"周航虚弱地笑了笑,"青鳞会不会让我们查下去。
"安誓言沉默片刻,突然问:"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周航抬眸看他,眼神难得认真:"因为安医生,你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比我还想揭开真相的人。
"仓库外,雨开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