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在雪原上洒下一片朦胧的金辉。
尘野从月溪温暖的怀抱中醒来,鼻尖还残留着昨夜鹿肉的血腥气。
他习惯性地想要抬手揉眼睛,却再次触到毛茸茸的爪子,胸腔里顿时涌起一阵窒息般的钝痛——现实又一次提醒他,人类的身份己永远留在冰川之上。
"嗷呜——"苍牙的晨嚎撕裂寂静,狼群纷纷起身抖落皮毛上的霜雪。
尘野笨拙地跟着月溪爬出巢穴,冻硬的尾巴却不小心扫到幼狼的鼻尖。
小家伙立刻龇牙发出奶凶的低吼,前爪像挥舞小拳头般扑来,吓得他踉跄后退,跌坐在雪堆里。
狼群发出此起彼伏的低吠,在尘野听来像是善意的哄笑。
他狼狈地抖落身上的积雪,耳尖烧得发烫。
这种身为"异类"的窘迫感如影随形,每当他试图用人类思维解决问题,总会换来同伴们困惑的眼神。
就在这时,独眼老狼瘸着腿走到他身边,残破的右耳在寒风中微微颤动。
"跟我来。
"老狼用尾巴轻轻拍打他的侧腹,独眼闪过一抹了然的光。
尘野犹豫片刻,跟在这道布满伤疤的灰色身影身后。
他们穿过结冰的溪流,来到一片被驯鹿群踩踏过的开阔地。
独眼突然停住脚步,用前爪用力刨开积雪,露出地面交错的蹄印。
"气味,是猎物的语言。
"老狼用鼻尖点着最深的一道蹄印,"这只驯鹿左前蹄受伤了,你闻——"尘野学着他的样子俯下身,人类记忆里模糊的生物学知识突然清晰起来。
铁锈味混着青草香扑面而来,混杂着一丝腐肉的酸臭,果然与其他蹄印的气息截然不同。
"不错。
"独眼赞许地蹭了蹭他的脖颈,"但光闻不够。
"说着,他瘸腿划出一个半圆,"看这些蹄印间距,受伤的鹿移动更慢,落脚也更轻。
记住,捕猎不是蛮力,是等待弱点暴露的瞬间。
"尘野认真地点头,突然想起人类课堂上的生态链模型。
可当他试图用语言描述这些理论时,喉咙里只发出混乱的呜咽。
挫败感让他焦躁地刨着雪地,爪子却意外触到什么硬物。
他扒开积雪,露出半截冻僵的田树。
"用爪子固定,从腹部下口。
"独眼叼起田鼠示范,锋利的犬齿精准划开皮毛,"别被人类的习惯困住,你的身体比你更清楚该怎么做。
"尘野接过田鼠,指尖的肉垫本能地收紧。
当牙齿刺破猎物皮毛的瞬间,一股温热的腥甜涌入口腔,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吞咽下去。
午后的训练转移到灌木丛。
月溪正在教导幼崽们潜伏技巧,她优雅地伏低身子,灰白色的皮毛与雪地融为一体。
尘野学着她的姿势趴下,却因尾巴不知如何摆放而频频露出破绽。
一只幼狼悄悄绕到他身后,突然咬住他的尾巴尖。
"别动。
"月溪的尾巴扫过他颤抖的脊背,"感受风的方向,让身体成为环境的一部分。
"尘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学着狼群的呼吸节奏调整频率。
当他再次睁眼时,竟发现自己的银灰色皮毛与覆盖薄雪的灌木奇妙地融合在一起。
"嗷!
"最先发现他的幼狼惊得跳起来,狼群发出惊讶的吠叫。
尘野得意地甩动尾巴,第一次体会到身为狼的优势。
夕阳西下时,他甚至成功用枯叶编织简易伪装,将自己藏在倒木后方,连苍牙经过时都短暂地愣了神。
暮色渐浓,狼群开始准备夜宿。
尘野跟着独眼收集干燥的苔藓,老人边走边讲解不同植物的用途:"这种带刺的灌木能驱赶蚊虫,艾草可以止血......"这些知识与他人类时期的植物学研究产生奇妙共鸣,只是现在他不再是观察者,而是必须依靠这些知识生存的参与者。
当篝火在巢穴外燃起,尘野疲惫却满足地蜷在月溪身边。
幼狼们争抢着往他怀里钻,毛茸茸的身体像暖炉般驱散寒意。
他抬头望向星空,猎户座腰带的三星在雪原上空格外明亮。
曾经作为人类,他无数次观测过这片星空;如今作为狼,他才真正理解星辰对荒野生灵的意义——那不仅是指引方向的坐标,更是永恒的陪伴。
"明天教你追踪雪兔。
"独眼在他对面卧下,独眼映着篝火明明灭灭,"但今晚,好好睡吧,小崽子。
"尘野喉咙发紧,人类的泪腺早己退化,但此刻他的眼眶依然酸涩。
在这个与人类世界截然不同的狼群里,他终于找到了一丝归属感,而这份温暖,或许正是支撑他在这陌生世界活下去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