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却液中的大脑标本开始肿胀,表面凸起的沟壑重组为拉莱耶城徽的浮雕。
银钥匙在脑干位置震颤着,将加密的神经信号转化为蒸汽管道网的痉挛。
林衍的脊椎突然过载,蒸汽阀门喷出混着黑血的锈渣——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嵴柱早己被替换成微型铁路系统,每节椎骨都是载满哀嚎灵魂的蒸汽列车车厢。
"您终于理解教会的良苦用心。
"沙哑的女声从头顶传来。
在三十米高的穹顶阴影中,维多利亚式吊笼正随蒸汽涡流摇晃。
老妇的鲸骨裙撑由人类肋骨拼接而成,蒸汽朋克护目镜的铜管插入太阳穴,虹膜的位置镶嵌着持续播放末日预言的黄铜胶片。
她手中把玩的怀表逆时针旋转,表盘上的数字是三十六个自己的克隆体编号,秒针则是一截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婴儿指骨。
当老妇弹开怀表盖,微型管风琴开始演奏《黄衣之王》的蒸汽变奏曲。
音符具象化成齿轮状的食脑甲虫,啃食着林衍耳道内的理性:"自您将银钥匙插入差分机,齿轮教会己恭候七十二个朔月周期。
"她敲打笼柱,锈屑化作渡鸦群,每只机械飞禽的喙部都安装着微型钻孔机,"让我们完成最后的相位校准。
"整个地下空间开始齿轮化异变。
岩壁表面增殖出钟表匠作坊的精密结构,铆钉自动旋转变异成眼球状监视器。
冷却液池升起黄铜祭坛,坛面蚀刻的蒸汽管道纹路竟与林衍的血管分布完全一致。
插着银钥匙的大脑标本漂浮到祭坛中央,无数神经束从基座伸出,连接着三十六具克隆体的颅骨——那些浸泡在羊水中的复制品正用机械臂演奏管风琴,演奏的乐章让空气产生晶状体畸变。
"你们篡改了我的记忆..."林衍的声带被共鸣震出血沫,蒸汽义肢不受控地抓向银钥匙,"那场实验根本不是元素熔炉事故..."他的视网膜突然闪现出1874年的雨夜:齿轮教堂地下室弥漫着海盐与尸蜡的混合气息,年轻的自己站在差分机前,银钥匙刺入的并非计算核心,而是一团不断坍缩的星云物质。
蒸汽管道组成的触须从异界穿透他的胸膛,将某种胚胎状生物注入心脏。
老妇的笑声夹杂着蒸汽笛鸣:"是您自愿成为银钥载体,林工学士。
当您将钥匙插入克苏鲁的梦境棱镜,整个蒸汽纪元便成了祂的摇篮。
"她按下怀表按钮,全息投影显现出更恐怖的场景——伦敦大本钟的齿轮间渗出章鱼黏液,泰晤士河变成流动的星之彩,国会大厦穹顶伸出覆盖吸盘的巨腕,将整座城市拖入沸腾的幻梦境。
黄铜恸哭突然剧烈震颤。
刀柄的差分机护目镜自动解析出祭坛密码,林衍在眩晕中看到相位同步的真相:每个克隆体都承载着银钥匙的时空碎片,当三十六道相位波在祭坛共振,甬道将撕裂现实帷幕。
而甬道彼端等待的,是正在消化前六个纪元的克苏鲁本体——那些被胃酸腐蚀的青铜时代城邦、蒸汽朋克都市和赛博格文明,正在祂的胃囊中融化成哺育新神的羊水。
"现在,请归还最后的相位。
"老妇的护目镜泵出致幻烟雾,林衍的蒸汽义肢突然暴起,拖着身体向祭坛移动。
他的皮下组织开始齿轮化,毛孔渗出混着铁屑的黑色汗液。
当指尖距离银钥匙仅剩三英寸时,黄铜恸哭的护目镜突然爆裂,刀身浮现出父亲临终前用血迹绘制的制动符文——那是以自身脑脊液为墨、肋骨为笔刻下的亚伯拉罕封印。
林衍用最后的人性驱动蒸汽过载,刀刃刺入祭坛的相位节点。
整个齿轮教堂发出濒死的震颤,老妇的吊笼炸成青铜暴雨,她的身体在坠落中解构成基础元件:鲸骨裙撑化作食人鱼群撕咬岩壁,护目镜里的黄铜胶片播放起逆向人生——从垂死老妇退行为少女,最终坍缩成浸泡在培养液中的克苏鲁胚胎。
"愚蠢!
"空中回荡着齿轮教会的合成怒吼,"银钥早己腐蚀你的..."异变在此刻达到巅峰。
林衍看见自己的蒸汽义肢异化成覆盖吸盘的触腕,皮肤表面浮现出《格拉基启示录》的活体纹身。
祭坛上的大脑标本睁开第三只复眼,克苏鲁的梦境顺着神经束倒灌进现实。
齿轮教堂的彩窗玻璃突然软化,钻出数百条包裹蒸汽管道的触须,每根触须的吸盘都在播放末日景象:巴黎铁塔长出鳃裂在酸海中呼吸,纽约证券交易所的铜牛化作血肉熔炉,东京塔在星之彩中绽放成克苏鲁的产卵器。
黄铜恸哭在超频中崩解,星陨钢碎片悬浮组成临时性的神圣几何屏障。
林衍趁机扯断神经束,抱着银钥匙跃入冷却液池。
粘稠的液体突然具有了意识,无数眼球在流体中睁开,瞳孔里倒映着他婴儿时期的受洗仪式——齿轮牧师将克苏鲁幼崽的胚胎植入他的心脏,蒸汽管道组成的脐带连接着教堂地下的巨型孵化器。
在意识被彻底吞噬前,林衍看见了池底封印的真相:福尔马林溶液中漂浮的并非机械装置,而是长着章鱼头颅与蝙蝠翅膀的婴儿标本。
那东西的脊椎延伸出蒸汽管道状的神经索,末端连接的正是自己胸腔内跳动的人造心脏。
当银钥匙的倒影与婴儿额头的烙印重合时,林衍终于听清了始终萦绕耳畔的低语——那是克苏鲁用七十二个毁灭文明的哀嚎谱写的摇篮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