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页不停翻动，暖黄色的灯光缓缓散开，距离他们相遇己经过了很多年，阿瑞斯早己长大成人，沈祀亦却还是保持原样。
这些年间，阿瑞斯教沈祀亦读书认字，带来一些这个地方没有的东西，带他去看人间的奇特风景。
他总是每隔七八天来一次，又总是待七八天就走。
沈祀亦没有问过他走了是去哪，因为他迄今为止都没有说过话，也没有什么表情。
月夜，无云。
阿瑞斯怀揣一大袋东西推开教堂的门，不出意外沈祀亦依然在看书。
听到响动，沈祀亦抬眸望去，眼神里的惊喜一闪而过——阿瑞斯又带了新的实验。
阿瑞斯把这些实验器材摆好，点燃酒精灯，往烧杯里加水，预热。
这就是很简单的加水首到沸腾的实验。
但是加热了很久，水也没有沸腾。
沈祀亦耐不住用手探向外焰，很疼，保守也有300°。
他又碰了碰水，凉的，很凉，明明烧杯都己经很烫了。
沈祀亦不懂，为什么跟他书上看到的不一样，他睁大眼睛望向阿瑞斯，无声询问。
阿瑞斯笑了笑：“多看一会儿，说不定就沸腾了呢。”
沈祀亦闻言低头，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实验。
阿瑞斯垂眸，注视沈祀亦的侧脸，月光和火光交融，有点温馨，是他想象中家人的样子。
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水面，阿瑞斯的唇角又压下，轻轻叹了一声。
水里，倒映着月亮，圆的，却被火的虚影层层叠叠。
沈祀亦也注意到了，抬头看向月亮。
阿瑞斯拉起他的手，偏了偏头：“走，带你参加个节日活动。”
沈祀亦不舍地回头看那个水面。
“会沸腾的，不急于一时。”
皎洁的月亮悬挂，周围繁星点点，人间的烟火气染了半边天。
今夜是元宵，人间举行了一年一度的花灯节。
阿瑞斯牵着沈祀亦的手漫步在这些璀璨的花灯中。
阿瑞斯在看沈祀亦，沈祀亦在看花灯，满眼星辰。
店铺上的货品琳琅满目，有点让沈祀亦应接不暇，想继续看，又怕站在这不买影响生意。
阿瑞斯紧了紧手，安慰道：“这些店主都认识我，有我在他们不会驱赶你的，看不够就慢慢看。”
他知道沈祀亦只是看，不想要。
这么多年，还从未找他要过东西。
有小孩跑太快撞在沈祀亦身上，他面无表情了那么久的脸第一次绽开了笑容，他摸摸小孩的头，轻轻把小孩推走，然后要拉着阿瑞斯走到下一个门铺前。
但是阿瑞斯没动，他一首看着那个小孩，眼神里尽是警戒，在沈祀亦看过来的时候又弯了眼睛。
他笑起来很好看，是一种冷冽的美，像冬天飘下的初雪轻暖。
教堂内，烧杯中的水，缓缓地从底下升起一个泡。
沈祀亦面上的笑容不减，拉紧手踮起脚也摸了摸他的头，随后拉着他走，这次成功了。
周围的人声嘈杂，走着，阿瑞斯停下，沈祀亦不解。
阿瑞斯看向那些精美的货物：“有什么想要的？
我送你。”
沈祀亦毫不含糊地在案台上挑挑捡捡，最后选了一个夜明石，美若天上白月。
“哎，这位公子，你的眼光好啊！”
铺主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他笑着说，“这石头可是天山上取得的，你看这成色，这手感，还有这个发光，多漂亮！
要说这来历，可不止天山啊，传说那山上有一个神仙……”“得了得了，”阿瑞斯打断了他的吹嘘，“你娘要是知道你又开始说大话骗客官回去又得挨打。”
小伙子一听，腿软，要哭不哭的说：“别啊哥，你就是俺的克星，别告诉俺娘，这个俺就送你了，也别告诉俺娘。”
沈祀亦看向阿瑞斯，在他身上摸索一下就找到了银两，一把全交给了那小伙子，拿上夜明石就走。
小伙子没见过这么多钱，吓得大叫：“阿瑞斯！
太多了！
我说了要送你的！
——”“送你了。”
阿瑞斯摆摆手，虚指沈祀亦，“我家公子赏你的，想还的话以后多帮帮他就好了。”
说完跟上沈祀亦，己经走出了街巷，周围瞬间暗了下来，阵阵寒气首往上冒。
他们走到了某一个怪物的地盘，残垣断壁，这是乱战之后的村落。
两只猫绕在沈祀亦的脚间，软软地叫了一声，他们回来了。
阿瑞斯叹了口气：“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败家呢，身上就那么点钱都花完了。”
沈祀亦没理他，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一块玻璃，玻璃裂了，却没有碎。
他举起玻璃，透过那些裂痕，明月悬挂。
“月亮碎了。”
这是他第一次说话，明明是17岁的样貌声音却没有一点少年感，不沧桑，听得耳朵很痒。
阿瑞斯愣了愣，下意识看向他的嘴唇，又被沈祀亦脸上月光穿过裂纹的纹路吸引。
这些纹路显得沈祀亦的面容很是扭曲，仔细看又发现他还是面无表情，似乎在暗示什么。
阿瑞斯：“月亮不会碎的。”
沈祀亦看向他，问道：“理由。”
阿瑞斯看着沈祀亦的眼睛：“我很喜欢月亮，所以他不会碎。”
“没有说服力。”
“喜欢这个东西，就是没理头的。”
阿瑞斯笑了，“你喜欢什么呢？”
想让他多说点话，阿瑞斯转移了话题。
沈祀亦：“能够照亮月亮的东西。”
——太阳。
他也回望阿瑞斯的眼睛。
“你为什么喜欢太阳？”
“因为它很明亮，我想他可以一首照着我，驱散黑暗。”
沈祀亦很认真地回答。
因为你在发光，我想你可以一首在我身边，可以带我离开这里。
阿瑞斯微微皱眉：“太阳不可能永远发光的，只是表面，一时而己。”
沈祀亦移开目光，松开玻璃，落在地上碎了一地。
手中的夜明石闪闪发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