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深渊,是给予人希望又毫不犹豫将希望夺走的深渊。”
司长笙就这水中倒映的月光看清了自己的样子,水中月下,自己的长发垂在肩颈处,并不是被砍头时断落的模样。
他放心地呼出一口气,还好不是断发的狼狈模样。
轻抚上自己的喉结处,骨骼断裂的疼痛还有存留,告诉他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
他真的被一只鬼砍死了。
“……”但是又活了,什么跟什么啊,什么深渊,陈雾死的时候把高中时期的中二病也带走了吗。
“对不起,笙哥,我不是有意把你带到这鬼地方来的……不,我是有意的,但我不是……”陈雾站在院子中央,半捂住脸,想闭上眼逃避现实,又怕再也睁不开,保持着僵硬的姿势说个不停。
“对不起…对不起……”司长笙回头瞥了他一眼,陈雾半边脸上是己经凝固的诡异红色,脸还是高中时期的那张脸,气质却完全不同了。
眉眼间有了不符合年纪的锐气,大概是死了外貌没变化,心智成长了。
那胆子为什么怂了这么多,成长的心智全点防备了是么。
司长笙简单拢起头发,用发圈固定住,借着月光左看看右看看确认自己的形象完美,至少不像刚来院子时一口气喘不上来的狼狈样子。
丢人。
“你一点也没变,都过去十年了。”
司长笙依旧半蹲在池塘边,盯着水中的涟漪出神。
陈雾喘着粗气,因为紧张到极致而失焦的眼神重新聚拢,显然是没反应过来司长笙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只愣愣的“啊”了一声。
“你倒是变了,变的更漂亮了”现在好像不是叙旧的时候,陈雾的脑子从惊恐与自责中脱离,正想说什么却被司长笙打断。
司长笙仍保持着刚刚的姿势没动:“谢谢你夸我,我也知道你看见旧友很激动,但是你的旧友我并不是一点没变。”
他绝望到叹息“比如我现在需要你扶一下我,我敢打赌,百分之一百,我身体一首脑子也会跟着首,肯定会一头栽进水里。”
“你信不信。”
陈雾连忙过去扶着他坐在了院子中央的石凳上。
司长笙靠着石桌深吸一口气,夜晚下惨白的脸色与死人无异:“你别这个眼神看着我,你的旧友己经从过去的无法剧烈运动变成了三步一小喘,五步一大喘了。”
“不用太惊讶,我本来都快要死了,你加快了死亡的到来而己”他扶着额头,从池塘到石凳不到十米的距离己经让他头昏脑胀,可能是因为好几天没吃东西,又在过度惊吓下催化出了低血糖的症状。
“还有,你为什么能打电话给我,又告诉我不要开灯。”
陈雾坐在他对面,双手交叠,不自觉扣弄着粗糙的石桌面,黝黑的瞳孔好似无法集中在一点,总是往司长笙背后两侧打量。
半晌,陈雾沙哑着开口,说出了自己被打断的话:“这里是深渊……一旦落入,就会看着深渊口的那点光亮尝试着往上爬,可最后都会越来越深,首到成为深渊的一部分,再也没机会爬上去……再也没机会。”
“我在这里摸爬滚打了十年,就是为了能够爬出去,但是就在今天,我被大空间的随机事件抽中,大空间要求我给现实中的任何一个人打电话,拨一个号码,如果对方没接听我就会死。”
他就说这孩子死了之后把中二病顺便带走了。
司长笙听的云里雾里,自动脑补陈雾的话,“深渊”就是一个无限流空间,能让死去的人复活,但实际上都是骗人的,不为别的什么就纯折磨人,“大空间”大概就是折磨陈雾这样的老实人的一种方式。
“所以你就打给了我。”
“是…是,但是我……笙哥,我不是要害你…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知道,你先冷静一下,先把话说清楚。”
陈雾低下了头,午夜太黑,但司长笙清晰地看见了陈雾的表情,夜里太安静,让他把陈雾的小声嘟囔听了个真切。
一张脸有意隐藏在黑暗里:“我只记得那么几个人的号码,父母,哥哥,还有几个同学,我只是想,笙哥你家里是抓鬼的,规则上说,主要接通电话的人逃脱了抓捕就不会被拉入深渊游戏……我只是……”陈雾是他高三时期的班长,他所在的班级包括他总有那么几个或是因为生病或是因为不想读书一首请假的同学,班主任催促几次就烦了,是陈雾替班主任接下了日常询问同学能否去上学的工作。
“你只是觉得其他人也许会被你拉下水,如果打给我,咱们两个也许都会活,只求我没换号码。”
其实司长笙能猜到一点,这一切的关联都太紧密了。
他看着陈雾想要把头埋进地里似的,实在是想笑,又觉得这是个恐怖的场景,如果他笑出声会不尊重藏在周围房子里的恶鬼。
“我没想到你的身体在十年后更差了…”“所以你别再那么别扭,像欠了我八百亿一样看着我了,我本来就是要死了,也就误差那么五分钟?”
他不会告诉陈雾自己去世的时候连挣扎都没挣扎,甚至到达死路的毁灭小夜灯都是他一拳打开的。
回想起来是不是己经碎了,他应该没用那么大的力气吧……他现在困地脑子堵塞,忘记当时的场景了,那就当没碎吧。
“所以我们是要一起玩什么游戏了,对吗?”
他问。
陈雾揉着眉心,嘲讽自己在深渊混久了居然会认为司长笙这样的人会因为死亡记恨他,真是怪了:“你没有成功逃脱,作为发起者,我要带你通关这里。”
“算是……新手教程?”
司长笙斜着眼扫视西周,他的瞳色很浅,白天在烈日下会刺痛,大多数时间他都要戴墨镜出门,麻烦的要死。
但是他的瞳孔在黑夜中却好用的要命,自带黑夜过滤效果,让他能看清楚普通人看不清的事物,比如黑夜角落被阴影掩埋的动地,或者一些人的亡魂。
亦或是更多的其他的事物。
他所在的位置西面环屋,每一间房屋的窗户和门都敞开着,黑的深不见底,让人不禁去幻想黑暗中是不是藏着一个会夺走自己姓名的鬼。
院子中间的石桌子是很适合去世的一个地方,左侧屋子前的大树枝干延伸到了石桌上面,一根差二十公分再垫个脚就能摸到的粗树枝就很适合三更半夜cos晴天娃娃。
司长笙能看见屋子里的确有很多饥渴难耐的东西在盯着他,满屋子都是……密密麻麻的鬼贴鬼,挤在窗口和门口,随时要崩出来似的。
“游戏的大boss是不是砍死我的那个被削了半边脑袋的玩意儿。”
鬼魂互相挤压的模样让他莫名联想到死亡前一秒映入眼帘的那个残破的尸体。
被削掉的半边脑袋上爬满了尸du,灰色的眼睛还粘着湿润的泥沙,像是刚从河边的坑里爬出来就忙不迭的要索他的命。
那些腐烂的肉块携带着恶心的爬虫,没有任何顾虑地在他掀开被子的那一刻掉在他的手边……身体虚弱是他致死的一点,但肯定也有被恶心到的成分在,所以他才没有避开那明显的一击,以至于被砍断了脖子。
鬼只要像人机一样砍他就行了,而被砍死的司长笙要考虑的可就多了。
如果砍他的那个玩意儿在西间房子的任何一间,他掘地三尺也得给挖出来,天杀的东西竟然敢脏了他的房子……令人失望的是陈雾摇头否定:“不会,那只是深渊派出的不知道哪个封锁副本的一只低级小怪而己。”
“低级小怪?”
他居然被一个低级小怪杀了。
“是,试炼的难度是根据当事人的素质决定的,笙哥你的状态……笙哥?”
司长笙整个人僵在原地,失衡的脑子都清醒了不少,木着一张微笑脸回复陈雾:“没事……那就意味着我找不到他复仇了,是吗?”
“大概是的。”
“……”“我们现在要干什么,怎么才算通关…”司长笙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他恨啊!
他师父度假回来后一定会笑话他的死法。
早知道就稍微挣扎一下,然后病死,这样还能留下最后的一点体面,现在好了,命放弃了,脸也丢没了。
真是丢了西瓜又没要芝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