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葬礼上。
“站在最前面的莫不是林家小姐了?
那个被人拐走一整天还找回来的孩子?”
“我听说啊,这林小姐可是自己回来的,能从人贩子手里逃掉,以后肯定也是个狠角色。”
“刚回来就参加她妈妈的葬礼啊,这林小姐挺惨……”这年林鹿十岁,她站在最前面,素白的孝衣垂落如霜,她垂眸盯着香案上摇曳的烛火,听着身后细碎的议论声如同蛛丝般缠绕上来。
……葬礼简单的进行着,简单的不像京城西大家林家的作风。
“好歹也是林家的夫人,就这么草草的下葬了?”
“我跟你讲,站在林国良身边的就是即将过门的新任妻子,林国良根本就不爱月汐。”
“人都没下葬,后妈都领进门了?
不愧是林家啊。”
林鹿看着一旁被她爸爸牵着的‘后妈’,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颈间的一对小鹿项链烫得惊人。
温素琴身着一袭素色绸缎旗袍,珍珠耳坠随着笑意轻轻晃动,挽着林国良手臂的手指上,戴着母亲生前最爱的那枚翡翠戒指。
“小鹿,这是你温姨。”
林国良的声音带着刻意的温和,却在触及女儿眼底的冰霜时微微发颤。
温素琴伸手想摸她的脸,腕间的玉镯碰撞出清脆声响,“可怜的孩子,以后有阿姨照顾你……”话音未落,林鹿突然抓住那只手,两只手在空中僵持着。
宾客们发出惊呼,温素琴脸色煞白地挣扎:“你这孩子!
怎么这么不懂事!”
“不懂事?”
林鹿逼近一步,脖颈间项链泛着冷光,“我妈尸骨未寒,你们就急着在她墓前秀恩爱?”
她转头看向林国良,对方别开的眼神让她喉头发苦,“到底是我不懂事还是你们不懂事?”
林鹿眼神瞬间淬了冰,她死死盯着林国良躲闪的侧脸,瞳孔深处翻涌着熔岩般的怒焰,仿佛要将眼前这个所谓的父亲烧成灰烬。”
她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尾音像断裂的钢丝般发颤,“爸爸,我被人绑走时,你们是不是正搂着庆祝计划得逞?”
林国良喉结剧烈滚动,额角青筋突突跳动,攥着温素琴的手猛地收紧,他张了张嘴,却只发出几声干涩的气音。
温素琴被攥得脸色通红,却仍强撑着挤出假笑:“小鹿,你别听外人乱说......”林鹿转身就走,素白的孝衣在墓前猎猎作响,她听着身后传来林国良沙哑的呼喊,却只觉得可笑——这个连葬礼都要带着新欢作秀的父亲,此刻的挽留比灵堂外的暴雨更虚伪。
葬礼草草结束后,阴沉的云层仍压在林家老宅的飞檐之上。
林国良迫不及待地命人取来檀木族谱箱,红绸衬底的族谱在香案上徐徐展开,墨迹未干的"林芝"二字刺得林鹿眼眶生疼。
温素琴扶着林芝的肩膀,珍珠耳坠在鬓边摇晃,“芝芝是林家血脉,入族谱合情合理。”
林鹿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眼睛死死盯着族谱上林家二小姐的字迹,林芝倚在温素琴怀里,这个仅比自己小三月的“好妹妹”,此刻正摆弄着珍珠项链。
“姐姐的脸色好差,她是不是不愿意让我上族谱?”
林鹿垂眸轻笑,指腹抚过掌心月牙状的掐痕,再抬头时眼尾漫上猩红:“让野种入族谱,等于在祖宗牌位上泼脏水。”
她突然抓起案上的供香,火星溅在林芝裙摆。
温素琴慌忙将林芝护在身后,“你这是说的什么混话!”
林国良抄起铜香炉砸了过去,林鹿一个侧身躲过,“以后林芝就是你亲妹妹,温素琴就是你的妈妈!”
温素琴上前手搭在林鹿肩上,“没关系我知道小鹿可能还没接受的了月汐姐姐的离去......”话未说完,林鹿撇开她的手,笑声穿透了祠堂,像淬了冰的刀:“亲妹妹?
亲妈?
你们敢对着祖宗牌位再说一遍吗?”
林鹿猛地抓起香案上的族谱,用力甩向空中,泛黄的纸页如枯叶纷飞。
“二十年前我妈妈怀着我的时候,你们在外偷情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有今天?”
她猩红的目光扫过温素琴骤然惨白的脸,“现在想让私生女鸠占鹊巢,做梦!”
“住口!”
林国良指着林鹿的手不住颤抖,“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来人将大小姐带下去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禁闭室!”
林鹿任由下人架着她,禁闭室的门重重关上,她看着眼前的房间冷笑,这间屋子原本是妈妈的堆放画板的地方,如今却成了关押她的禁闭室。
她站在门边,打量着这个房间,从手边拿起一幅画,用袖口轻轻擦去画面表层的灰,露出一抹熟悉的天青蓝——那是妈妈最爱的颜料。
画中歪歪扭扭的向日葵,花瓣边缘还沾着她七岁时打翻的橙汁渍,此刻在昏暗的光线里泛着陈旧的褐。
画框背面用铅笔写着小字:"给我的小鹿,永远向阳生长",字迹被岁月晕染得模糊,却像根细针扎进她眼底。
铁门突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温素琴倚在门框上,珍珠耳坠在廊灯下泛着冷光:"何必自讨苦吃?
芝芝上了族谱,你还是林家大小姐,服个软说不定以后我还能对你好点。
"林鹿将画作随意甩在满是裂痕的木桌上,帆布撞击桌面的闷响惊飞窗外夜枭。
她慢条斯理地用指尖抚过桌面,清脆声响在死寂的室内格外突兀:“那我可在这谢谢温姨了。”
温素琴盯着眼前这张脸明明与故人有七分相似,却偏偏生着双淬了毒般锐利的眼睛。
珍珠胸针在剧烈起伏的胸口泛着冷光,她强压下喉间翻涌的不适,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你这性子,倒和你妈当年一样讨人嫌。”
“讨人嫌?”
林鹿的笑声撞在斑驳的墙面上又弹回来,惊得墙角蛛网簌簌颤动。
她伸手扯下墙上半卷泛黄的画布,露出后面母亲用炭笔写的歪歪扭扭的字迹——“小鹿”两个字被反复描摹,墨迹重叠得发灰。
“我妈讨你嫌,是因为挡了你的豪门路吧?”
她猛地将画布甩向温素琴,破碎的木框擦着对方脸颊飞过,“就像现在的我,挡了林芝那个野种的路?”
温素琴抚着脸颊上被木框擦出的红痕,嘴角勾起扭曲的弧度,眼中闪烁着阴鸷的光:“来日方长。”
她慢条斯理地整理好歪斜的耳坠,指尖划过林鹿胸前的项链,“不过是个见不得光的小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