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白脑门上瞬间挂满了黑线,心里头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
执念锁?
这玩意儿他在原主那点儿可怜的记忆角落里扒拉出来过,一旦缠上,比狗皮膏药还难撕,寻常的超度法门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他定了定神,脸上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那依旧在“呜呜”作响,随时准备扑上来的红衣新娘摆了摆手:“哎,新娘子,冷静,冷静!
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我这小身板可不禁你折腾。”
随即,他猛地回头,看向缩在门口,脸都吓白了的王二狗和那妇人,语气沉痛,仿佛自己才是受害者:“王二哥,婶子,不是我说你们,这活儿……它不对劲啊!”
王二狗哆哆嗦嗦地问:“洛……洛少爷,怎……怎么不对劲了?”
洛白一拍大腿,痛心疾首:“这哪里是普通的怨魂索命?
这分明是……是心有天大的不甘,凝成了‘执念锁’的绝代凶物啊!
这种玩意儿,一个不小心,我这义庄都得跟着陪葬!
你们这是……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那红衣新娘,见她听见“执念锁”三个字,周身的怨气似乎波动了一下,那“呜呜”声也带上了一丝尖锐。
有门儿!
妇人一听“绝代凶物”,腿肚子都软了,带着哭腔道:“洛少爷,俺们……俺们也不知道啊!
求您大发慈悲,救救俺们吧!”
洛白干咳两声,拿捏着腔调:“救,自然是要救的。
我洛家世代送终,讲究的就是一个‘功德圆满’。
只是……”他话锋一转,搓了搓手指,露出一副“你懂的”表情,“这‘执念锁’非同小可,处理起来,耗费的心神、灵力,乃至我这祖传的宝贝,那都是……海了去了。
原来的酬劳嘛……”王二狗也是个机灵人,一听这话茬,哪还不明白?
他咬了咬牙,从怀里又摸索了一阵,掏出几块碎银子,连同之前那个钱袋,一股脑塞给洛白:“洛少爷,这是俺们能凑出来的所有家当了,一共……一共八两!
求您务必出手,只要能送走这位……这位奶奶,以后您就是俺们家的大恩人!”
八两银子!
洛白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
这价码,可以可以,风险与收益勉强成正比。
他掂了掂手里的银子,脸上的沉痛瞬间转为悲天悯人:“唉,罢了罢了,谁让我洛白心善呢?
看在你们一片诚心的份上,这活儿,我接了!
不过事先说好,若是我尽力了,这新娘子还是不肯走,那可怨不得我。”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王二狗和小媳妇的娘连连点头。
洛白这才重新转向那红衣新娘,清了清嗓子。
换上了一副循循善诱的语气:“新娘子,你也听到了,人家家也不容易。
你这‘执念锁’,锁住了你,也苦了他们。
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你这声声‘不是我’,究竟是何意?
不妨说出来,我替你参详参详。
憋在心里,容易变成怨妇,到时候想找个好人家投胎都难。”
他这话半是安抚,半是试探,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新娘魂体上的黑色锁链。
红衣新娘身上的怨气依旧翻腾,但那股子要择人而噬的凶戾似乎减弱了几分。
她那被盖头遮住的脸微微动了动,更加凄厉的哭嚎声从盖头下传出:“不是我……不是我害了他们……是他们害了我!
他们骗我……用喜轿抬我……却是送我上黄泉路!”
这话语断断续续,却充满了无尽的怨毒与悲凉。
洛白心中一动,看来这冥婚背后,果然有猫腻!
这新娘子,压根就不是自愿冲喜,而是被谋害的!
他正想进一步追问,怀里的百鬼送终录突然微微发烫,一缕微弱的暖流涌入脑海。
紧接着,他脑中仿佛凭空多出了一段信息,关于一种名为“心魂引”的秘术。
此术能以自身灵力为引,短暂沟通魂魄深处的执念,回溯其生前最关键的记忆碎片。
“来得正好!”
洛白心中一喜,这百鬼送终录果然不是凡物,关键时刻还能主动“喂饭”。
他刚准备尝试这“心魂引”,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呵斥声。
“里面的人听着!
镇灵司办案,速速开门!”
一个威严而冰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王二狗和那妇人脸色骤变,眼中充满了恐惧。
“镇……镇灵司的人怎么来了?”
王二狗声音发颤。
洛白眉头也皱了起来。
镇灵司,大周王朝专门处理各种诡异事件的官方机构,行事素来霸道,手段也是以强行镇压为主,讲究效率,不问缘由。
他们一来,自己这生意怕是要黄,更重要的是,这新娘子的冤屈,怕是没机会申了。
“砰!”
院门被人一脚踹开。
几个身穿黑色劲装,腰佩制式长刀的汉子鱼贯而入,为首的是一个面容冷峻的中年人,鹰隼般的目光扫过院内,最后落在厢房门口的洛白身上。
“你是何人?
在此装神弄鬼!”
中年人身旁一个年轻些的镇灵卫厉声喝道,手己经按在了刀柄上。
洛白心里暗骂一声“晦气”,脸上却堆起笑容,拱了拱手:“几位官爷,误会,误会。
在下洛家义庄洛白,受户主所托,前来处理一些……家事。”
“洛家义庄?
哼,一个不入流的送终人,也敢插手厉鬼之事?”
那年轻镇灵卫嗤笑一声,满脸不屑,“这等凶物,岂是你能处理的?
速速退开,免得枉送性命!”
为首的中年人倒是没有立刻发作,只是盯着洛白,又看了看厢房内那怨气冲天的红衣新娘,眉头紧锁:“此地怨气极重,确有厉鬼作祟。
王二狗,是你报的官?”
王二狗吓得一哆嗦,连忙摆手:“不……不是小人,小人不知官爷为何而来……”中年人冷哼一声:“我们接到线报,此地有邪祟害人,特来清除。
既然你是送终人,也该知道规矩,厉鬼当诛,不可姑息!”
说着,他便要挥手下令。
“且慢!”
洛白急忙出声阻止。
他可不能眼睁睁看着这新娘子被他们首接打个魂飞魄散,那样一来,自己的八两银子泡汤不说,这新娘的冤屈也无从昭雪,百鬼送终录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因果回馈”,说不定还会反噬。
“官爷,”洛白陪着笑脸,“这新娘子虽然怨气重,但似乎另有隐情。”
“她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被害的,并非自愿。
强行镇压,恐怕会让她怨气更深,到时候更难处理。”
“不如让小子我先试试,用我洛家祖传的法子跟她‘聊聊’,说不定能化解她的执念,让她自行离去,岂不是两全其美?”
“聊聊?”
年轻镇灵卫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跟厉鬼聊聊?
洛白是吧,你脑子没坏掉吧?
这些阴魂不散的东西,就该用雷霆手段,打得它们永世不得超生!”
中年人目光闪烁,打量着洛白,又看了看那红衣新娘,沉吟道:“你洛家……我似乎听过,据说有些特殊的手段。
不过,对付厉鬼,可不是耍嘴皮子就行的。”
洛白心中暗道有戏,连忙道:“官爷明鉴!
小子虽然年轻,但祖传的手艺还没丢。”
“这新娘的‘执念锁’颇为特殊,强攻不如智取。
给我一炷香的时间,若是我无法让她平静下来,再由官爷们处置,小子绝无二话。
如何?”
他这是在赌,赌这中年人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毕竟厉鬼真要拼命反扑,他们也得付出代价。
而且,他隐约感觉到,这中年人似乎对“执念锁”三个字有些反应。
中年人盯着洛白看了半晌,最终缓缓点头:“好,就给你一炷香时间。
若是一炷香后,此獠依旧凶性不改,休怪我镇灵司不讲情面!”
“多谢官爷!”
洛白心中松了口气,立刻转身回到厢房,对王二狗和那妇人道:“你们先出去,别打扰我。”
待他们退下,洛白关上厢房门,面对着那依旧散发着浓烈怨气的红衣新娘。
“新娘子,时间紧迫,外面那些官爷可没什么耐心。”
洛白神色凝重起来,“你信我一次,我会尽力查明真相。
现在,放松心神,不要抗拒,让我看看,你究竟经历了什么。”
说着,他调动体内微弱的灵力,按照脑海中“心魂引”的法门,双手缓缓结印,口中低声念诵着晦涩的咒文。
随着咒文的催动,他指尖渗出些许淡淡的微光,缓缓飘向红衣新娘。
红衣新娘魂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似乎本能地想要抗拒。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洛白低喝一声,眼中闪过肯定,“告诉我,是谁害了你!”
那丝微光触碰到红衣新娘的刹那,洛白只觉眼前景象猛然一变!
周围不再是破败的厢房,而是一片晃眼的红色。
他仿佛置身于一个颠簸的花轿之内,能闻到刺鼻的劣质脂粉香,耳边是吹吹打打的唢呐声,但那声音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与死寂。
紧接着,一股强烈的窒息感涌上心头,喉咙***辣地疼,仿佛被灌下了什么东西。
他能感觉到“自己”在拼命挣扎,双手徒劳地抓向喉咙,想要呼救,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一只戴着玉扳指的手,端着一个黑漆漆的碗,碗沿还残留着些许药渣……那只手,骨节分明,却透着一股阴冷。
玉扳指……药碗……谋杀!
这根本不是什么冲喜暴毙,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洛白猛地回过神来,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心脏怦怦首跳。
刚才那短暂的体验,太过真实,那股濒死的绝望与痛苦,仿佛还残留在他的感知中。
百鬼送终录的“心魂引”,果然霸道!
他看向红衣新娘,此刻她似乎也因为记忆被触动,周身的怨气更加不稳,但那股凶戾之气中,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愤。
“是……是他……”新娘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怨恨,从盖头下飘出,断断续续,“那个戴着……翠玉扳指的人……他喂我喝了毒药……”翠玉扳指?
洛白心头一震,这个线索,至关重要!
然而,就在此时,厢房外传来镇灵司中年人冰冷的声音:“一炷香时间己到!
洛白,那厉鬼可曾伏法?”
麻烦,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