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的刻刀悬在墨玉镇纸上方三寸,冷汗沿着脊背滑落。
这件从古玩市场淘来的物件透着邪性——每当午夜子时,镇纸内部便会渗出细如发丝的血线,在月光下组成某种类似符咒的图案。
"最后一道回字纹。
"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刀刃精准切入玉石肌理。
作为美院雕刻系高材生,修复这方唐代镇纸本是毕业课题,但连续三晚的诡异现象让他隐隐不安。
刀尖忽然传来粘滞感,仿佛扎进某种活物体内。
暗红液体从刻痕涌出,转眼浸透镇纸表面的《泰山府君镇煞图》。
林砚踉跄后退,撞翻了身后的博古架,一尊明代铜钟轰然坠地。
十二道钟鸣在密闭书房炸响。
血色纹路如同苏醒的毒蛇,顺着檀木桌案爬上他的手腕。
林砚想呼救却发现喉间堵着腥甜,视网膜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篆文。
那些文字像是烧红的铁水,径首烙进记忆深处。
"天罡倒悬,地煞逆行..."他无意识地呢喃,指尖不受控制地在虚空勾画。
当最后一笔落下时,整间书房突然陷入绝对黑暗。
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漫上。
林砚听见此起彼伏的呜咽声,像是千百人在耳边啜泣。
有冰凉的手指划过他的后颈,腐烂的尸臭钻入鼻腔。
"滚开!
"他胡乱挥舞刻刀,金属与某种坚硬物体相撞迸出火星。
借着这点光亮,林砚看到此生最恐怖的画面——七窍流血的老妪贴在他面前,枯爪般的右手正***自己胸膛。
剧痛袭来的瞬间,墨玉镇纸爆发出刺目血光。
......青灰色的屋梁上悬着五帝钱,铜绿间凝结着暗褐色污渍。
林砚在草药苦香中恢复意识时,最先感受到的是心口灼烧般的疼痛。
粗麻被褥下的躯体布满青紫瘀痕,左手腕系着浸透朱砂的麻绳。
"醒了?
"沙哑的老者声音从帐外传来,"莫乱动,你气脉里还堵着阴煞。
"林砚挣扎着掀开床帐,看见佝偻背影正在捣药。
老人身着葛布短打,腰间挂着串风干兽齿,石臼里混着糯米与艾草灰。
窗棂外飘进零碎对话,隐约能听见"尸变""灭门"之类的字眼。
"敢问..."他刚开口就被剧痛打断,喉间涌上铁锈味。
低头看去,心口皮肤下竟有血色纹路在游走,如同活物般缓缓勾勒出狰狞鬼面。
老者猛然转身,手中药杵"当啷"落地。
这是张布满老人斑的面孔,浑浊右眼泛着诡异的灰白色,左眼却澄澈如少年。
"阴契己成?
"他枯瘦的手指闪电般扣住林砚脉门,"小友究竟是何人?
竟能让血尸教动用百年阴玉下咒?
"林砚尚未答话,庭院突然传来铜铃急响。
三短一长的震颤频率让老者神色骤变,他飞快扯下兽齿项链按在青年掌心:"含住!
莫让苏姑娘看见你胸口的..."木门轰然洞开。
玄色衣摆扫过门槛,铜铃脆响撞碎满室药香。
林砚瞳孔收缩——来人身负三尺桃木剑,剑柄缠着褪色的五色绳,但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
漆黑瞳仁边缘泛着金芒,目光扫过时仿佛有冰锥刺入骨髓。
"孙老,解释。
"女子声线清冷如剑鸣。
她腰间三枚铜铃正在疯狂摆动,却诡异地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被称作孙仲景的老者挡在床前,袖中滑出柄青铜小秤:"苏巡检明鉴,这孩子今晨倒在义庄门口,老朽只是...""让开。
"名为苏璃的女子屈指轻弹剑鞘,云雷纹路次第亮起青光,"他心口的血煞味,隔着三条街都闻得到。
"桃木剑尖挑起床帐的瞬间,林砚感觉全身血液都在沸腾。
胸口鬼面纹突然睁开六只血瞳,剧痛中他瞥见女子眉心金符大盛,耳畔响起万千冤魂的尖啸。
"果然是阴契。
"苏璃剑势突变,在空中划出北斗七星轨迹,"说!
血尸教把祭品藏在哪里?
"林砚本能地翻滚躲避,剑风擦着耳际掠过,削断三根床柱。
瓦片簌簌落下,他这才看清屋顶画着巨大的太极图,此刻阳极位置正在渗出黑血。
"苏姑娘剑下留人!
"孙仲景甩出青铜秤,十五颗秤砣在空中结成阵势,"他腕上系着镇魂绳,若是邪祟早该现形了!
"僵持间,林砚突然发现自己的视野变得异常清晰——他能看见苏璃周身环绕着淡青色气流,孙仲景五脏位置闪烁着五色光点,而自己心口的鬼面纹正在吞噬那些青光。
"这是...修炼者的真气?
"这个念头刚浮现,大量陌生记忆突然涌入脑海。
如何调息聚气,怎样观想存神,诸多玄妙法决如洪水冲破堤坝。
苏璃忽然收剑后撤,惊疑不定地盯着青年:"你方才用了存神诀?
"林砚茫然低头,发现双手正在无意识地结印。
指尖残留着细碎金芒,与女子眉心的符纹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