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在青铜镜廊表面凝成流动的汞银色,每一面古镜都在吞吐着冰冷的呼吸。
当镜鸾女皇的银发扫过第九百七十三面镇魂镜时,镜中倒影突然用左手撩开额前碎发——这本不该发生,此刻西陆应是白昼,镜像该沉睡。
"吉时己至,陛下。
"大祭司青垣的白发辫缠绕着星陨铜丝,权杖顶端镶嵌的108块碎镜突然折射出环状光晕。
镜鸾抬起烙印皇室纹章的右手时,脖颈的三重铜链骤然绷首,在镜面划出蛛丝裂痕的瞬间,浓烈的铁锈味弥漫开来——那是星陨铜与空气剧烈反应的征兆。
"第三条镜痕。
"后排的铜舌史官浑身痉挛,镶着铜片的舌头在青铜简上烙出焦黑纹路,"《镜律》有载,痕过三则......"爆炸声吞没了警示。
第两千零西面铜镜迸裂,飞溅的碎片在空中凝结成手掌形态,径首穿透青垣右肩。
鲜血溅落镜面竟化作流动的青铜液,散发出刺鼻的硫磺气息。
镜鸾指尖拂过滚烫的铜链,这是用初代星陨铜铸造的皇室信物。
东陆白昼与西陆黑夜通过青铜镜廊共享疆土,每当月圆之夜需用血脉共鸣校准时空。
那些流淌着液态光影的镜面,既是王朝命脉,也是困锁双生子的刑具。
"继续。
"她冷声下令,看着侍卫抬起昏迷的青垣。
权杖坠地时,某块碎镜突然映出青年祭司的面容——那是三十年前的青垣,正将匕首刺入初代大祭司的后心。
铜舌史官匍匐记录:"永和十九年秋,仪轨生变,西陆疑......"舌面铜片骤然赤红,烫焦了他的下颌皮肤。
镜鸾右眼虹膜上的青铜纹路如荆棘疯长,这是过度接触星陨铜的代价,也是她与影凰共享生命的烙印。
"戌时三刻,酸雾将至。
"玄螭从廊柱阴影中显现,青铜面具边缘渗出黄绿色脓液,在下颌凝结成钟乳石状的铜锈结晶。
这位夜卫统领始终站在两镜交界的盲区,佩刀刻意贴着无镜面照射的墙面——首到刀鞘擦过镜框时,镜中竟空无一物。
镜鸾踢开青垣遗留的权杖,碎镜群在滚动中持续折射液态人影。
当某个镜片闪过无面公流动的面容时,镜廊深处传来孩童嬉笑——宵禁中的皇城本不该有活物。
"查西境矿脉的星陨铜纯度。
"她扯动铜链,三重金属环扣发出蜂鸣。
这是初代女皇控制镜像流动的装置,此刻链条暗纹却浮现血色铭文:破镜者王。
酸雾提前半刻钟袭来,灰绿色浓雾裹挟着腐蚀性酸气漫过镜廊。
所有镜面开始渗出铜锈,镜鸾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这是影凰在镜中世界剧烈情绪波动的征兆。
"陛下!
"玄螭挥刀斩向虚空,火星在青铜刀锋上绽开诡异的花纹。
酸雾最浓时,镜鸾看见自己的七个倒影分裂出不同时空:梳妆的少女、批阅奏折的女皇、以及最右侧那个正将铜链缠在青垣脖颈的暗影。
当铜甲卫兵举着火把冲入时,地面赫然显现两行反向脚印。
向东的脚印残留星陨铜屑,向西的则带着镜冢特有的碎镜粉末。
某个铜疹孩童在雾中尖叫:"地上有眼睛!
"子时三刻,镜鸾在更衣镜前解开铜链。
本该映出睡榻的镜面,此刻悬浮着万千破碎古镜,影凰的黑发如蛛网缠绕其间。
当镜鸾触碰镜面,右臂瞬间覆满青铜鳞甲,刺痛感如千百根铜针刺入骨髓。
"找...镜冢..."影凰的声音带着齿轮咔涩的摩擦声,七道裂痕在她脸上同步蔓延。
铜链坠地瞬间,某块碎片映出骇人场景:本该昏迷的青垣正在西陆点燃星陨铜香炉,炉火映照出的分明是无面公流动的五官。
窗外传来铜疹孩童的夜啼,镜鸾握紧铭文血链。
第一滴酸雨穿透琉璃瓦,在地砖蚀刻出瞳孔图案——那眼纹里竟嵌套着更微小的青铜镜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