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轩闭上眼睛。
开始系统地梳理脑海中属于“原身”的那份沉重记忆。
这个过程同筛选、归类着无数充满遗憾与不甘的碎片。
既要理解事实,也要剥离残留的情绪。
这个同样叫做林轩的年轻人,二十三岁。
人生轨迹平淡无奇,甚至带着几分潦倒的色彩。
他毕业于香江本地一所排名中游的大学。
主修电子工程。
学业成绩只能算中等偏上。
性格是典型的“技术宅”。
有些内向寡言,不擅处理人际关系。
但在技术领域却固执地怀抱着脱离现实的幻想。
毕业后,他没有规规矩矩地找一份稳定的工程师职位。
血液中不安分的技术幻想占据上风。
他凭借一股冲劲和对某个“革命性”想法的狂热。
说服了两位同学,一起凑钱创业。
那个被寄予厚望的“超前”项目。
核心想法是利用当时价格极其昂贵的FPGA芯片。
去硬核模拟并优化一种复杂的数字信号处理(DSP)算法。
目标是打造一款面向专业人士的、具备“跨时代”功能的音频处理设备。
想法很大胆,甚至触及了未来技术的一些皮毛。
然而,在1995年的香江,这无异于空中楼阁。
硬件成本致命。
缺乏成熟的开发工具链。
更重要的是,他们完全缺乏市场认知和商业运作经验。
他们的“革命性”功能,在缺乏应用场景和用户教育的情况下。
无人理解,更无人买单。
结果是灾难性的。
项目迅速烧光了所有资金。
原身还以个人名义欠下了一笔私人债务。
随着资金链断裂,合伙人先后退出。
留下原身独自面对失败的苦果。
最终,在多重压力和打击下。
这个年轻人的精神与身体彻底垮掉。
耗尽了生命力,给了来自未来的林轩机会。
“昨日之因,今日之果啊……”林轩缓缓睁开眼,吐出一口浊气。
他能感受到残存记忆中那股浓烈的绝望和不甘。
原身的失败,固然有其性格和能力的因素。
但更深层的原因无疑是时代的局限性。
那些超越时代半步的想法,在缺乏相应基础和认知的年代。
注定是悲剧。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
1995年的香江,正站在一个极为微妙和关键的历史节点上。
回归的日期日益临近。
整个社会都弥漫着复杂的情绪。
憧憬与不安交织,机遇感与不确定性并存。
经济表面依旧繁荣。
作为亚细亚的金融中心,贸易和转口支撑着城市运转。
但水面之下,本地制造业,特别是电子加工业。
正感受到成本急剧上升的压力。
大量工厂和生产线开始或计划向北边的河口地区转移。
科技产业呢?
林轩仔细搜索着原身的记忆。
并与自己来自未来的庞大知识库进行比对。
此时的香江,电子产业强在制造、组装和贸易。
核心技术研发能力相对薄弱。
至于他最为关心的半导体产业,在香江更是几乎一片空白。
只有少数代理商和寥寥无几的小型芯片设计服务公司。
他脑海中浮现出2030年代高效洁净、信息无处不在的未来都市景象。
与当前这个充满活力却也技术相对落后的时代形成了强烈对比。
这种时空的错位感无比真切。
放眼全球的半导体江湖,则是另一番景象。
Intel凭借其x86处理器架构和Wintel联盟,正值巅峰。
微软划时代的Windows 95即将发布。
将彻底改变用户体验并催生庞大软件生态。
曾经强大的小日子半导体产业,经历冲击后己显疲态,创新趋缓。
与此同时,高丽和宝岛的半导体力量正强势崛起。
高丽财阀在DRAM领域发动猛攻。
宝岛则凭借台积电开创的晶圆代工模式迅速成长。
至于大陆,此时的集成电路产业只能用“艰难起步”形容。
技术、资金、人才与世界先进水平存在巨大代差。
“909工程”或己启动。
核心目标是引进技术,建立自己的8英寸晶圆生产线。
但这注定是漫长曲折的过程。
这是一个群雄逐鹿、风云变幻的大时代。
也是旧格局松动、新兴力量爆发的关键转折期。
对于脑中装着未来几十年全球科技产业完整发展脉络的林轩来说。
眼前这个1995年,就是一个尚未被充分开垦、遍地黄金的巨大宝库!
原身留下的困境,与他看到的宏大机遇相比,简首不值一提。
失败的项目、债务、窘迫生活,都只是暂时的。
真正重要的是,他精准地降落在了这个伟大的时间节点——1995年!
一个波澜壮阔的科技与信息革命浪潮,即将在地平线下积蓄力量。
互联网的普及、移动通信的飞跃、数字娱乐的爆发……未来几十年的技术演进主旋律和商业模式创新方向。
同最高精度的导航地图,清晰印刻在他脑海中。
林轩的眼神中,最后一丝迷茫彻底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洞悉未来的沉稳与燃烧般的锐利光芒。
他不再是那个绝望死去的原身。
他是来自2030年代、站在行业之巅的林轩。
他来到这个时代,不是为了重复失败或随波逐流。
而是要凭借独一无二的优势,站立在即将到来的时代浪潮最前端。
甚至,去尝试定义和引领这股浪潮!
当然,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
当务之急,是先解决最基本的生存问题。
然后积累第一笔启动资金。
为未来的宏图伟业打下最初的、也是最关键的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