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春雨总是缠绵悱恻。
程家书院内,墨香与花香交织,十六岁的程砚舟正伏案临摹王羲之的《兰亭集序》。
他的手腕悬空,笔走龙蛇,宣纸上的字迹清隽挺拔,宛如游龙。
"砚舟,你的字愈发有风骨了。
"程父捋着胡须站在身后,眼中满是欣慰,"只是...""只是什么?
父亲。
"程砚舟搁下毛笔,抬头问道。
他的面容清秀,眉目如画,唯有右眉间一道浅浅的疤痕破坏了这份书卷气的完美。
程父的目光落在那道疤痕上,叹了口气:"三年前那场诗会,你若是忍一时之气...""父亲,"程砚舟打断道,声音温和却坚定,"《孟子》有云: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
李晟辱我先祖,我岂能坐视?
"三年前的诗会风波历历在目。
十三岁的程砚舟以一首《春江吟》技惊西座,却引来知府公子李晟的嫉恨。
争执中李晟口出恶言,辱及程家先祖。
向来温文尔雅的程砚舟竟抓起砚台砸向对方,眉间的疤痕便是被李晟随从所伤。
"罢了。
"程父摇头,"你己及冠,该出去见见世面。
明日便启程吧,去拜访你姑苏的舅舅。
"程砚舟眼睛一亮:"当真?
""自然。
"程父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笺,"顺道将这封信送到寒山寺了尘大师手中。
"---三日后,姑苏城外。
程砚舟一袭青衫,背负书箱,正沿着运河漫步。
远处传来刀剑相击之声,他循声望去,只见官道旁的茶寮处,五六个黑衣人正围攻一名蓝衣青年。
那青年约莫二十出头,手持一柄乌黑铁剑,剑法大开大合,虽是以一敌众却丝毫不落下风。
程砚舟不由自主走近了几步。
"小子,少管闲事!
"一名黑衣人发现了他,厉声喝道。
蓝衣青年闻言转头,见是个文弱书生,急忙喊道:"公子快走!
"话音未落,一名黑衣人己挥刀向程砚舟劈来。
千钧一发之际,程砚舟本能地侧身一闪,竟鬼使神差地避开了这致命一击。
他怀中书箱落地,一卷《庄子》散开,被刀风斩为两半。
"我的书!
"程砚舟惊呼。
那是他最爱的一册,上有父亲亲笔批注。
不知哪来的勇气,他抄起地上半截竹制书箱,朝那黑衣人手腕狠狠一击。
黑衣人吃痛松手,钢刀落地。
程砚舟趁机捡起刀,双手紧握,颤抖着指向对方。
"好胆色!
"蓝衣青年大笑,手中黑剑突然变招,如黑龙出海,瞬间刺倒两人,"接着!
"他抛来一个皮囊。
程砚舟下意识接住,沉甸甸的不知何物。
"撒向他们的眼睛!
"程砚舟不及多想,拔开塞子便是一扬。
白色粉末漫天飞舞,黑衣人纷纷掩面咳嗽。
蓝衣青年趁机连出数剑,将剩余敌人尽数击倒。
"多谢公子相助。
"青年收剑入鞘,抱拳行礼,"在下齐墨,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程...程砚舟。
"他仍握着刀,手指发白,"他们为何追杀你?
"齐墨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江湖恩怨罢了。
倒是程公子,方才那一闪一打,颇有章法,练过武?
"程砚舟摇头:"家父不许我习武,说武人粗鄙。
"说完自觉失言,连忙补充,"我并非此意..."齐墨不以为忤,反而哈哈大笑:"令尊说得不错,武人确实粗鄙。
不过..."他弯腰捡起被斩成两半的《庄子》,"有时候,粗鄙之人也能保护这些精致之物。
"程砚舟接过残书,心疼不己。
齐墨见状,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赔你的。
"那是一本手抄《南华经》,字迹刚劲有力,笔锋如剑。
程砚舟翻开扉页,上面题着"齐墨抄于天山绝顶"。
"你...抄的?
"程砚舟难以置信。
"怎么,武人就不能识字?
"齐墨眨眨眼,"家父说,不读书的武夫不过是匹夫之勇。
"程砚舟忽然觉得,自己对"武人"的认知似乎有些偏颇。
"程公子欲往何处?
"齐墨问道。
"寒山寺。
""巧了,我也正要去姑苏城。
不如同行?
"程砚舟看了看地上***的黑衣人,又看了看手中的《南华经》,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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