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院·文物保护实验室著名文物修复师林绾绾的镊尖在青铜器表面凝滞，消毒灯蓝光里浮动的尘埃突然静止。
她隔着防护服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那枚躺在恒温箱里的残缺玉珏，正在渗出暗红色液体。
"小林，这批南唐李昪墓的陪葬品……"导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时，她猛地转身撞翻朱砂盒。
赤色粉末泼洒在防尘罩上，竟顺着玉珏的放射性裂纹渗入内部，如同被某种神秘力量牵引。
"您看这个！
"她将显微镜倍数调到最大，战国谷纹玉的晶隙间浮现出细密契丹文。
更诡异的是，三天前X光检测时本应空心的玉器内部，此刻竟显现出人体骨骼影像——那具蜷缩的骸骨双手交叠于心口，指骨间缠绕褪色红绳。
导师戴上老花镜凑近观察台，突然触电般后退："关掉紫外线！
"己经太迟了。
玉珏表面的青白色沁斑开始蠕动，裂痕处涌出的血珠在防尘罩上绘出并蒂莲图案。
林绾绾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耳边响起细若游丝的吟唱，音调像极了敦煌藏经洞出土的《霓裳羽衣曲》残谱。
"快报警！
"导师颤抖着按下紧急制动按钮，却发现所有电子设备都己失灵。
陈列柜里的青铜甗突然发出沉闷嗡鸣，鼎身上的饕餮纹在震荡中扭曲成痛苦人脸。
林绾绾感觉喉间涌上铁锈味，防护镜片蒙上薄薄血雾。
当她摘下护目镜的瞬间，瞳孔不受控制地缩成竖线。
恒温箱钢化玻璃的倒影里，自己乌黑的长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成霜白，颈侧浮现出暗金纹路——那是她在古籍中见过的巫族封印。
"快松手！
"导师的尖叫撕破凝滞的空气。
林绾绾这才惊觉左手正死死攥着玉珏，指甲缝里渗出的血珠与玉中血纹交融，在紫外灯下泛出妖异的蓝紫色荧光。
青铜冰鉴突然炸裂，飞溅的碎片划过她颈侧动脉。
剧痛中，有女子凄厉的哀鸣刺穿耳膜："萧郎……这一世……你依然选天下……"最后的尾音被利刃破空声斩断，林绾绾在血光飞溅的刹那看清了幻象——戴金丝面具的红衣女子仰倒在青铜祭台上，心口插着的匕首柄刻着饕餮纹，与她修复过的那把辽代凶器一模一样。
时空在尖啸中扭曲。
她看见实验室的白墙剥落成青砖，无影灯化作飘摇的纸灯笼，导师惊恐的面容模糊成古画中的飞天。
最后一丝清醒意识里，她听到玉珏裂痕中传来的絮语："第七个甲子……终于等到你了……"公元954年·汴京郊外乱葬岗腐肉的气息钻进鼻腔时，林绾绾还以为自己在清理明代尸棺。
首到摸到身下黏稠的血泥，她才惊觉那些硌着肋骨的"碎石"是断裂的胫骨。
残月被乌云啃噬得只剩弯钩，借着微弱天光，她看见十步开外的土坑里堆叠着几十具尸体，最新鲜的那具还穿着后周军服，腰牌上"殿前都指挥使司"的字样正在渗血。
"开元通宝……周元通宝……"她颤抖着捡起半枚沾着脑浆的铜钱，突然被身后枯枝断裂声惊得屏住呼吸。
三个举着火把的蒙面人正在尸堆间翻找，铁钩刮擦头骨的声音让她想起修复唐三彩时用的剔刀。
"那妖女肯定没死透。
"沙哑的嗓音像是被炭火灼过喉咙，"相爷说了，活要剜心，死要碎魂。
"林绾绾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借着晃动的火光，她看清说话者腰间悬挂的鱼符——那是她在博物馆见过的五代十国牙门将信物。
后腰突然碰到个坚硬物件，摸到的瞬间浑身血液凝固：这是幻象中见过的饕餮纹匕首，刃口残留的蓝紫色毒渍，与实验室划伤她的青铜碎片如出一辙。
"在这儿！
"铁钩男突然转头，火把照亮她苍白的脸。
林绾绾握紧匕首转身要跑，却被满地枯骨绊倒。
腥风扑面而来的瞬间，腕间突然传来灼痛——穿越时紧攥的玉珏迸发出血光，将最近的蒙面人照得皮肉焦黑。
凄厉的惨叫声中，她看见匪夷所思的一幕：剩下的两人在血光中迅速脱水，皮肤皲裂成陶片般的碎块，露出森森白骨。
玉珏渐渐黯淡，裂痕却加深了，像某种以命换命的邪恶契约。
她忽然明白X光影像中的骸骨从何而来——每个使用玉珏力量的人，都在加速自己的死亡。
晨雾漫过荒野时，她终于踉跄着找到官道。
远处城楼上"汴京"二字被朝阳染得猩红，守城士兵的玄色铁甲泛着冷光，胸前的饕餮图腾突然转动眼珠。
当值的年轻士兵看到她的面容，竟惊恐地撞翻鹿砦："鬼……鬼新娘回来了！
"林绾绾低头看向水中倒影，差点惊叫出声——那张脸确实不是自己的。
眉心的朱砂痣，眼尾的凤翎纹，分明是古墓壁画上的巫族圣女。
更可怕的是，当她试图擦去这些印记时，皮肤下竟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契丹文字，与实验室血雾凝聚的咒文完全一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