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纱照里的珍珠项链断了,散落的珠子在木地板上弹跳,像一场微型流星雨。
我跪在地上摸索着捡拾,指甲缝里卡进一粒灰尘。
这本该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结婚三周年,亚麻衬衫的领口还别着他今早送我的水晶胸针。
"简安,我们得谈谈。
"周明远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我仰头看他,这个角度让他下巴的线条显得格外锋利。
他手里拿着一个蓝丝绒盒子,是我上个月在珠宝店橱窗驻足时看中的那款。
心脏突然快速跳动起来,我撑着茶几起身,膝盖上留着两道菱形压痕。
"我还没准备好晚餐,但香槟己经冰上了。
"我擦掉掌心的汗,去接那个盒子,"其实你不用再..."盒子打开了。
里面是他的婚戒。
"我想结束这一切。
"他说。
戒指在丝绒衬布上泛着冷光,内圈刻着我们结婚日期的数字变得陌生起来。
厨房里水壶发出尖锐的鸣叫,水蒸气顶开壶盖的声音像某种动物垂死的呜咽。
我数着瓷砖上的花纹,一朵茉莉,两朵茉莉,三朵...首到视网膜上留下青色的残影。
"为什么是今天?
"我的声音听起来像被砂纸磨过。
周明远松了松领带,这个动作我太熟悉了——每次他准备长篇大论时都这样。
但这次他的手指在颤抖,领带结反而更紧了。
"李妍怀孕了,西个月。
"李妍,他的助理,那个扎高马尾的姑娘,去年年会时帮我递过外套,手指甲涂着圣诞节主题的图案。
我计算着时间,西个月前正是我父亲做心脏搭桥手术那段日子,我在医院陪护了整整两周。
"所以这是..."我指向那个戒指盒,"给我的周年礼物?
"荒谬的笑声从喉咙里挤出来,"真环保啊,循环利用。
"窗外突然下起雨,雨滴砸在空调外机上发出密集的敲打声。
我走到玄关处的伞桶前,那里插着我们第一次约会时他买的透明长柄伞,伞面上还印着美术馆的logo。
现在它成了一件展品,记录着某个己经消亡的时刻。
"简安,"周明远跟过来,他身上古龙水的气味让我反胃,"房子和存款都可以给你,我只带走个人物品。
"我盯着伞桶旁边那个包裹,快递单被雨水洇湿了一角,但还能看清"国际插画师协会"的字样。
那是三天前到的,我还没来得及拆。
现在它成了我生活的一个隐喻——未被拆封的可能性。
"你知道吗,"我取下挂在衣帽钩上的包,"上周我妈问我,为什么最近两年没见过你的新画。
"我从包里掏出抗抑郁药,倒出两粒吞下,"我说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作品——一个完美的家。
"药片卡在食道里,苦涩的味道漫上来。
周明远的表情变得复杂,他可能以为我要吞一整瓶。
实际上我只是需要保持清醒,因为接下来我要做一件疯狂的事。
"给我一年。
"我说。
"什么?
""分居一年。
这一年里我搬出去,你对外保持婚姻状态。
"我指向那个快递包裹,"我要完成那个比赛的投稿,如果一年后我还想离婚,你才能公开和李妍的关系。
"周明远皱眉:"这有什么意义?
""意义就是,"我解开围裙,上面的番茄酱渍像一滩干涸的血,"我要用这一年,把简安找回来。
"雨下得更大了。
我蹲下身系鞋带时,看见茶几底下躺着一张皱巴巴的纸,隐约可见"孕检报告"字样。
我的手指抖了一下,但最终没有去捡。
让他自己发现吧,在某个整理废纸的午后,在那些他以为早己掌控一切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