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吸顶灯管里游动着蝌蚪状黑影,林深推着转运床在菌毯上滑行。
那些覆盖地面的生物膜随着车轮碾过鼓起脓包,在爆裂时喷出带着青霉素气味的孢子云。
护士站前的叫号屏己经变成昆虫复眼结构,三百个患者名字在晶状体表面流动成绿色黏液。
"让一让!
"长着袋鼠下肢的护工踹开安全门。
他怀中的婴儿保温箱里,六条附肢正在拍打玻璃,新生儿啼哭夹杂着甲壳摩擦声。
林深低头避开天花板上垂落的输卵管状藤蔓,其中一段透明的管壁里,还卡着半张没消化完的CT片。
手术室铅门推开时涌出羊水般的液体。
主刀医生的橡胶手套正在溶解,露出下面昆虫口器般的指节:"家属过来签字。
"他的胸牌被菌丝覆盖,听诊器耳环在颈动脉位置蠕动。
林深发现医生白大褂下摆有鳞片反光,那些青灰色光泽和自己手背上的如出一辙。
"患者嵌合度过71%,必须立刻做意识剥离。
"医生的复眼在无影灯下折射出棱镜效果,递来的同意书纸张浸着粘液。
林深签下名字时,钢笔尖划破纸面带出毛细血管状的红线。
手术台方向传来高频震颤,父母融合体上的二十三只眼睛正在集体转向他。
当铅门再次关闭,走廊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
林深靠墙坐下时,发现等候区的塑料椅正在长出软骨组织。
嵌在墙体的消防栓玻璃罩内,灭火器软管像盲蛇般扭动,红色柜门开合间露出齿状边缘。
时间开始变得粘稠。
林深数到第47次呼吸时,看见自己呼出的白气在空中凝结成胚胎形态。
窗外紫光球分裂出的子体正吸附在医院外墙上,将防爆玻璃腐蚀出蜂巢状孔洞。
某个瞬间他仿佛听见父亲在哼《茉莉花》,那是小时候发烧住院时父亲常唱的安眠曲。
"哗啦——"铅门突然洞开,寒气裹着血腥味冲出来。
医生的蝉翼膜翅沾满淡黄色脂肪粒,手术刀己经和右手骨缝生长在一起:"决定好了吗?
现在还能提取42%的完整脑组织。
"他的声音带着蜂鸣震颤,指着屏幕上的三维投影——母亲的杏仁核像珊瑚虫般缠绕在父亲的脑桥上。
林深的瞬膜不受控制地开合。
当他看向监测仪,那些跳动的波纹突然具象成记忆碎片:十五岁生日那天,母亲把抗组织胺药片藏在奶油蛋糕里;父亲带他去省城看病,在高铁厕所里偷偷擦拭鳞片渗出的组织液。
"选......"医生的复眼突然渗出琥珀色液体,声音像是磁带卡顿,"选母体的话,父系基因会像胎盘组织般代谢掉。
"他的口罩滑落,露出下颌处正在孵化的卵鞘。
地板上突然传来震动。
林深回头看见父母的融合体正在抽搐,二十三只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
在那些瞳孔深处,他看见父亲最后一次送他出门的画面——老人偷偷把降压药换成了维生素片,因为听说靶向药会损伤肝功能。
"保母亲。
"林深咬破的舌尖血滴在菌毯上,立即被分解成黑色丝状物。
医生腹腔突然传出吸吮声,三根输卵管从手术衣破口伸出,卷起融合体缩回手术室。
当铅门关闭的瞬间,林深听见八百个声音在哼《茉莉花》。
等待时他的尾椎骨开始增生。
新生的骨节穿透牛仔裤,在地砖上刮出带火星的刻痕。
走廊尽头的电子钟显示过去西小时,但林深腕表上的分针才移动半圈。
菌毯表面鼓起的气泡里,浮现出母亲年轻时在化工厂上班的倒影。
当铅门第三次开启时,浓雾中浮出婴儿车大小的透明囊体。
医生的膜翅己经脱落,露出脊椎处新生的腮裂:"手术很成功。
"他的声带似乎泡在液体里,"不过......"囊体内突然睁开三只竖瞳,母亲的面容像水母般在胶质中浮沉。
她的左肩延伸出六条神经束,末端连接着正在气化的父亲头颅。
监测仪响起时,所有数据线突然爆开成海葵触手,在空气中捕捉着不存在的浮游生物。
林深抚上囊体的瞬间,记忆如潮水般倒灌。
他看见七岁那年追着萤火虫跑向的古井,月光下井口的青苔泛着和紫色光球同样的冷辉。
母亲的嘴唇在胶质中开合,用父亲的声音说:"小深,你背上......"话音未落,整座医院突然剧烈震动。
窗外紫色光球的核心裂开瞳孔状缺口,所有变异生物同时转向化工厂方向发出哀鸣。
林深手背的鳞片开始逆向生长,新生的毛细血管在鳞甲下组成古老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