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坚硬,粗粝的颗粒混合着难以言喻的酸涩味道瞬间充满了口腔,刮擦着喉咙,呛得他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连忙灌了一口那稀薄的粥水,试图冲下去。
粥水寡淡的几乎没有味道,只有一个陈米和野菜混杂的土腥气。
生理性的泪水被呛了出来。
他摸了一把脸,看着手里难以下咽的食物,一种巨大的悲凉感攫住了他。
前世的实验室,明亮的灯光,洁净的器皿,营养均衡的餐点......眼前是冰冷的土墙,昏暗的光线,手里是猪食不如的东西。
他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再次咬下去。
咀嚼,吞咽。
每一次动作都异常艰难,像是在完成一项酷刑。
不是为了享受,只是为了活下去。
活下去,才有离开这泥潭的可能。
活下去,才能对得起自己这莫名其妙得来的第二次生命。
活下去......他必须活下去!
无论用什么方法!
求生的欲望像一簇微弱的火苗,在冰冷的绝望中顽强地燃烧起来,驱散了片刻的软弱。
林远不再犹豫,狼吞虎咽的将那难吃的窝头和冰冷的稀粥全部塞进肚子。
胃里有了东西,虽然依旧冰冷不适,但那种抓心挠肝的饥饿感总算稍稍缓解。
他靠在冰冷的土墙上,剧烈的喘息着,额头上因为吞咽的艰难和方才的呛咳渗出了虚汗。
体力消耗巨大,但精神却因为食物和求生的意念而稍微振作了一点。
不能这样下去。
他环顾这间伸手不见五指,弥漫着霉味和穷酸气的破屋。
这间屋子,这个身份,原主留下的烂摊子......这一切都让他窒息。
他必须尽快找到生路。
钱!
最首接的念头蹦了出来。
原主记忆里除了赌博和酒债,似乎......还有点家底。
他挣扎着站起身,忍着后脑勺的抽痛和身体的虚弱,借着门缝透进来的左后一丝微弱天光,在冰冷黑暗的屋子里摸索起来。
记忆里,原主似乎习惯把钱藏在炕头墙角的某块松动的土坯后面。
手指在粗糙冰冷的土墙上摸索着,触感黏腻湿滑。
终于,在炕沿靠里的角落,他摸到一块边缘明显松动,比其他地方更潮湿的土坯。
他用力抠了抠,那块土坯果然活动了。
心猛地一跳,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块松动的土坯抽出来。
一股浓重的霉味,很尘土味扑面而来。
他屏住呼吸,伸手探进那个狭小的土洞,指尖立刻触碰到一个粗糙的不=布包。
掏出来,入手很轻。
借着门缝透进来的那点几乎消失的光线,他摸索着解开布包上的结。
里面只有可怜巴巴的几枚铜钱,冰凉单薄的躺在他掌心。
他数了数,一共五枚。
五枚铜钱。
这就是原主张珩,一个成年男性,一个“有家室”的人,全部的家当?
林远捏着这五枚冰凉的钱币,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原主记忆里那点模糊的物价碎片浮现出来:一个劣质的杂粮窝头,大概需要两文钱。
一碗最寡淡的素面,五文钱......这点钱,连他自己两天的口粮都成问题,更别提......林远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门外柴房的方向。
楚清言划清了界限,自己那份食物尚且如此,更不会指望他。
但林远此刻根本顾不上柴房里那个人,他连自己都快养不活了。
一种比刚才更深的绝望感,像冰冷的蛇,缠上了他的心脏。
五文钱,一个破屋,一堆赌债酒债,一个恨他如骨的“夫郎”.....这就是他穿越后的全部开局。
他靠在冰冷的土墙上,闭上眼,胸膛剧烈起伏。
实验室里精密仪器的微光,导师赞许的目光,同窗的讨论......那些画面遥远得如同隔世。
取而代之,是眼前这片浓的化不开的黑暗和掌心那五枚冰凉的,象征着赤贫的铜钱。
黑暗和寂静放大了所有的不适。
后脑勺的钝痛一阵阵袭来,撞击处的伤口在冰冷的空气中隐隐作痛。
更难以忍受的是手上传来的感觉。
他下意识摊开双手,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去。
手掌粗糙宽大,指节粗大,掌心布满了厚厚的老茧——这是属于原主张珩的身体曾经也下过力气,但后来彻底荒废的农家子弟的身体。
此刻,这双手上布满了冻疮。
十根手指红肿的像胡萝卜,皮肤紧绷发亮,有些地方己经裂开了细小的口子,渗着血丝。
指尖更是麻木刺痛,每一次弯曲都牵扯着钻心的痛。
这该死的天气,这该死的贫穷!
林远猛地起身,一股无名火在胸中燃烧。
他不能再在这冰冷的屋子里待下去,黑暗和绝望会吞噬他仅存的理智。
他需要空气,需要看看外面,哪怕外面同样是地狱。
他踉跄着再次拉开门。
院子里己经完全黑透了,没有月光,只有稀疏的几点寒星挂在天幕上,吝啬地洒下一点微光,勉强勾勒出院墙的柴房模糊的轮廓。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脸颊和***的脖颈,带着刺骨的寒意。
他冻的一个哆嗦,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那件同样单薄破旧的夹袄。
目光不由自主的再次投向那间柴房。
依旧漆黑一片,门缝里透不出丝毫光亮,静的如同无人。
楚清言......他就在那里面,忍受着同样个寒冷和黑暗?
林远心里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涟漪,但很快被更强烈的自我求生需求压下去了。
他现在自顾不暇。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在院子里缓缓踱步。
脚下的冻土坚硬冰冷。
借着微弱的星光,他打量着这个“家”。
院子角落里堆着些农具,一把豁了口的锄头,一把锈迹斑斑,几乎看不出颜色的柴刀,还有一把断了柄的耙子。
墙边靠着几根朽烂的木棍。
一切透着一股被彻底遗弃的破败气息。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那片靠近院墙,篱笆勉强围起来的一块小土地上。
那是原主家的“自留地”,记忆中早就荒废了,长满了枯黄的野草和半人高的荆棘,在夜色里黑黝黝的一片,像一块丑陋的伤疤贴在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