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苏晴的指尖最后一次划过键盘。
电脑屏幕的冷光映着她青白的脸，工位上的时钟发出秒针跳动的轻响，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
策划总监的名牌斜靠在堆满文件的置物架上，”苏晴“两个字被咖啡渍洇出浅褐色的阴影，像一道正在结痂的伤口。
她盯着屏幕上未发送的文档，标题栏里”XX护肤品竞品黑料整合“的字样刺得眼睛生疼。
鼠标箭头在”发送“按钮上悬停三秒，窗外突然滚过一声闷雷，老旧的写字楼灯管滋啦闪烁，整个世界在明暗交错间裂成两半。
邮箱提示音就是在这时炸开的。
苏晴猛地回头，身后的办公区只有成片的空工位，转椅在穿堂风里轻轻摇晃，像被掐断声带的幽灵。
她深吸一口气，点击邮件附件的瞬间，后颈突然泛起细密的冷汗——那是段模糊的监控录像，画质带着三年前老式摄像头特有的雪花点，却清晰地拍到了她的脸。
画面里的自己穿着黑色卫衣，正将一叠文件塞进碎纸机。
背景墙上挂着”星芒科技数据中心“的标识，日期显示为2022年5月19日，凌晨两点十西分。
鼠标从掌心滑落。
苏晴想站起来，却发现双腿毫无知觉，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像被人攥住后用力撕扯的线头。
她伸手去够抽屉里常备的救心丸，却碰翻了桌上的相框——七年前收养林小夏时拍的合照摔在地上，玻璃裂纹穿过女孩稚嫩的笑脸。”
滴——“邮件发送失败的提示音响起时，苏晴的额头重重磕在键盘上。
F键和J键的凸起硌进皮肉，在她眉心印出两道淡红的痕，像即将干涸的血迹。
电脑屏幕幽幽映出她睁大的眼睛，瞳孔里倒映着逐渐走近的黑影，以及走廊尽头忽明忽暗的安全出口指示灯。
“陈队，现场初步勘查完了。”
年轻警员的声音打断了陈默的思绪。
他摘下乳胶手套，顺手将勘查记录塞进风衣口袋，目光再次扫过尸体周围的警戒线。
苏晴的右手仍保持着抓握的姿势，指甲缝里嵌着半片碎纸，纸上隐约能看到”RT-07“的字样。
“法医怎么说？”
他蹲下身，用 penlight 照亮死者的指甲，那里没有常见的过劳者咬痕，反而涂着整齐的薄荷绿甲油，边缘略有剥落。
“表面看是心脏骤停，具体死因得等解剖报告。”
警员递来证物袋，“但您看这个——她工位上没有水杯，抽屉里的咖啡杯倒是洗得干干净净，可垃圾桶里连一片茶叶渣都没有。”
陈默挑眉。
广告公司的策划总监，凌晨三点还在加班，却滴水解渴？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墙上的电子屏，屏幕还停留在苏晴的工作界面，文档最后一次保存时间是03:15，发送失败的提示框像个鲜红的惊叹号。
“调取监控了吗？”
“调了，但......”警员皱眉，“从02:50到03:17，走廊摄像头突然故障，刚好是苏晴死亡前后的时间段。
不过她电脑的登录日志显示，03:10分有人远程登录过她的邮箱，发送记录里有封邮件被撤回了。”
陈默的手指敲了敲苏晴的日历本。
红笔圈住的”5.20“格外醒目，旁边用小字写着”他们来了“，字迹力透纸背，最后那个句号洇开小片墨渍，像滴落在纸上的血。
“查一下她最近接触的人。”
他抽出西装内袋的笔记本，快速记下关键词，“尤其是和5.20相关的事件。
另外，把她电脑里的竞品文档发给经侦，让他们查查这几家公司的背景。”
“还有这个。”
他晃了晃装着碎纸的证物袋，“RT-07，像是项目代号，查一下苏晴参与过的所有项目，有没有匹配的。”
凌晨五点，雨越下越大。
陈默站在写字楼门口，看着苏晴的尸体被推进殡仪馆的车。
警戒线外突然闪过一道身影，穿白色连帽衫的女孩在雨中驻足，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下巴上一颗浅褐色的痣。
“你是谁？”
他快步追过去，却发现转角处空无一人，只有积水里漂着半片被踩烂的薄荷绿甲油，颜色和苏晴指甲上的一模一样。
回到警局时，技术组己经恢复了被撤回的邮件。
陈默盯着监控录像里的苏晴，看着她瞳孔骤缩的瞬间，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开枪时的感觉——后坐力撞得肩膀发麻，靶心在视线里裂成蜘蛛网状的纹路，和苏晴此时的表情惊人地相似。
“队长，查到了。”
年轻警员抱着文件夹冲进办公室，“星芒科技，三年前倒闭的大数据公司，当年涉嫌非法收集用户数据。
苏晴曾是他们的外包策划，负责舆情优化。”
“舆情优化？”
陈默挑眉。
“说白了就是删帖、控评、制造虚假口碑。”
警员翻开资料，“但星芒科技倒闭得很突然，2022年5月20日，他们的服务器被黑客攻击，大量用户数据泄露，第二天公司就被查封了。
当时苏晴作为合作方出庭作证，说自己毫不知情。”
陈默的手指停在”2022年5月20日“的字样上。
苏晴日历本上的红圈突然有了温度，像根烧红的铁丝烙在视网膜上。
他抽出那张碎纸，在台灯下慢慢拼凑，RT-07的字样旁边，隐约能看到”深蓝科技“的水印。
“通知经侦，查深蓝科技。”
他抓起风衣，“另外，找到苏晴的家属，尤其是她的养女——林小夏，对吧？
让她来认个证物。”
窗外的雨还在哗哗地下。
陈默站在玻璃窗前，看着自己的倒影与城市的霓虹重叠，忽然想起苏晴电脑里未发送的黑料文档。
那些所谓的”竞品缺陷“，会不会也是某个数据织就的网？
而他们，此刻都在这张网里挣扎。
手机突然震动，是技术组发来的消息：苏晴的私人手机找到了，锁屏密码是”0520“。
陈默按住眉心，那里跳得厉害。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某个巨大齿轮开始转动的声响。
当数据成为武器，当真相可以被编码，这个城市里，还有多少双眼睛藏在屏幕背后，看着他们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甚至每一次恐慌？
雨幕中，深蓝科技大楼的LED屏正在闪烁。
离5月20日，还有十七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