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私人邮箱收到匿名邮件时，他正在警局档案室翻找星芒科技的旧案卷宗。
老式台灯在泛黄的纸上投下菱形光斑，2022年5月的审讯记录里，苏晴的签名像串紧张的省略号，尾笔总是突然收束。
邮件标题是”证据“，正文空无一字。
他下意识回头，走廊尽头的监控摄像头红点如常闪烁，整栋楼只有值班警员偶尔经过的脚步声。
附件是段1.2G的视频，后缀名被刻意修改过，像是某种无声的挑衅。
视频开始于02:50，正是监控故障的起始时间。
画面里的苏晴背对镜头，工位台灯将她的影子钉在对面的玻璃幕墙上，像幅被拉长的剪纸。
她突然起身，从抽屉深处摸出一张折叠的纸条，纸张边缘有明显的齿状撕痕，像是从笔记本上仓促扯下的。
打火机的蓝光在黑暗中跳了一下。
陈默凑近屏幕，能看到苏晴指尖发抖，纸条燃烧时卷起的灰烬落在她工牌上，工牌照片里的女人笑得温和，和视频中瞳孔震颤的模样判若两人。
火苗熄灭前，纸角闪过”RT-07“西个字母，随即被她慌乱的指尖碾成粉末。
视频结束在03:17，和苏晴的死亡时间分秒不差。
陈默按住暂停键，画面里苏晴的影子正在剧烈晃动，像被无形的手攥住肩膀。
他注意到她脚边有个银色物件反光——是枚钥匙，钥匙链上挂着半颗破碎的星星吊坠。
与此同时，林小夏站在公寓门口，盯着快递盒上的寄件人栏。
那里只写着”S.Q.“，是母亲名字的缩写，寄出地址是本市某家无人值守的智能快递站。
打开盒子的瞬间，她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雪松香——母亲常用的那款护手霜味道。
U盘用蓝色绒布包着，金属外壳刻着”勿信数据“西个小字，笔迹力透纸背，最后那个句号凹成小小的坑，像滴下去的眼泪。
电脑屏幕亮起时，窗外正在打雷。
林小夏咬着下唇插入U盘，进度条跳动的频率异于寻常，32G的存储空间里只有两个文件：一个加密文件夹，命名为”小夏“；另一个是JPG图片，拍摄时间显示为2022年5月19日23:41。
照片里是栋废弃的厂房，生锈的铁门半掩着，门柱上”星芒科技“的铜牌被藤蔓缠绕，月光从破洞的屋顶漏下来，在地面积水上映出碎银般的光斑。
林小夏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突然想起七岁那年母亲说过的话：“小夏，以后不管看到什么数据，都要问一句——是谁想让你看到这些？”
加密文件夹需要密码。
她试了自己的生日、收养日期，最后输入”0520“时，屏幕突然弹出满屏乱码，像被搅碎的信息流在眼前炸开。
林小夏按住太阳穴，那些跳动的字符里隐约有规律可循，像是某种被打乱的哈希值，又像是......心理测评量表的原始数据。
凌晨西点，陈默站在星芒科技旧址前。
夜雨未停，铁门吱呀声惊飞几只栖息的乌鸦，积水里倒映着他腰间的配枪，轮廓被雨点砸得支离破碎。
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他想起视频里的星星吊坠。
苏晴工牌下方的抽屉里确实有个空首饰盒，内衬天鹅绒上沾着几根褐色长发，比她平时的短发要长许多。
铁门推开时，门轴发出锈蚀的***，门后墙面用红漆喷着大大的”血债“，落款是”受害者家属“，字迹在雨水冲刷下洇成蜿蜒的痕迹。
厂房内部像被飓风扫过。
服务器机架倾倒在地，线缆纠缠成巨大的蛛网，某块碎屏的显示器上还残留着未完全消失的代码，0和1组成的矩阵里，”RT-07“字样反复出现，像某种数据病毒的孢子。
陈默的皮鞋踩过积水，突然踢到个硬物。
捡起来时，掌心触到凹凸不平的齿痕——是半截打火机，外壳内侧刻着”SW“，火苗调节器处残留着灼烧痕迹，和苏晴视频里出现的那只一模一样。
手机在此时震动，是技术组发来的消息：”RT-07属于深蓝科技旗下项目，对外宣称是舆情监控系统，但我们在暗网发现相关交易记录，涉及精准心理干预服务。
“陈默皱眉，指尖摩挲着打火机上的字母。
SW，沈薇？
他突然想起星芒科技旧案卷宗里的名字——沈明，苏晴的前男友，当年作为受害者出庭作证的心理学教授，而沈薇......是他的妹妹，曾因重度抑郁症住院治疗，出院后行踪成谜。
林小夏终于破译了乱码。
那是三百二十七个用户的心理测评数据，每个文件都标注着”RT-07-测试组“，测评维度包括”孤独感指数“”社会支持度“”认知偏差值“。
她的瞳孔突然收缩——其中编号037的用户数据，和三年前跳楼***的高中同学小雨高度吻合。
屏幕右下角弹出新窗口，是张动图：童年合照被AI技术修复，七岁的自己站在星芒科技门口，手里抱着母亲送的星星玩偶，而母亲身后站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背影隐约熟悉。
林小夏放大图片，男人胸前的工牌露出”沈“字边角，领口别着半颗星星徽章，和她钥匙链上的那半颗刚好拼成完整的图形。
凌晨五点零七分，陈默的手机响起。
来电显示是陌生号码，接通后只有电流声滋滋作响，正当他要挂断时，对方突然用变声器说：“去查深蓝科技的用户画像实验室，5月20日前，他们会完成最后一批数据清洗。”
不等追问，电话己经挂断。
陈默抬头看向厂房外的雨幕，远处高楼的LED屏正在播放深蓝科技的广告：”数据即真相，我们帮您看见未来。
“广告语下方滚动着实时舆情数据，某个护肤品的负面关键词”心悸“突然飙升，和苏晴电脑里的竞品文档形成诡异呼应。
林小夏的手指悬在”发送“键上方，母亲U盘里的用户数据正在压缩打包。
窗外的天快亮了，她看着自己在屏幕里的倒影，发现右耳后方不知何时多了道淡色疤痕——那是七岁那年车祸留下的，可她明明记得，母亲说那场车祸里，是她用身体护住了自己......雨停了。
陈默将半截打火机装进证物袋，铁锈蹭在手套上，像干涸的血迹。
远处传来早高峰的车流声，这个城市即将苏醒，而在数据的深海里，无数双眼睛正透过0和1的缝隙凝视着他们，等待下一个被选中的灵魂，坠入名为”真相“的漩涡。
RT-07，像是数据迷宫的入口，又像是某种倒计时。
当阳光穿透云层的瞬间，陈默和林小夏同时看向手腕上的时间——5月3日，距离那个被红笔圈住的日期，还有十七天。
而在深蓝科技的服务器里，某个神秘程序正在悄悄运行，将”焦虑“”孤独“”自我怀疑“等关键词编织成网，等待着下一条漏网之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