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都的清晨总是带着挥之不去的湿气。
齐修远站在程氏老宅锈迹斑斑的铁门前,把冲锋衣拉链拉到顶。
这座建于民国初年的三层洋楼被当地人称为"鬼公馆",九十年代曾翻修成主题酒店,开业不到三个月就因连续发生游客失踪事件而关闭。
"你确定要进去?
"青云道长往罗盘上撒了把香灰,指针剧烈摇摆着指向宅子西侧,"阴气比上次来更重了。
"齐修远摸了摸手腕上前天晚上被镜中手抓出的淤青,那块的皮肤至今仍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浴室镜子今早又出现新提示。
"他掏出手机给道长看照片,上面是血字渐渐消失的诡异过程,"西厢房第三块地砖。
""血字引路..."青云从布袋里取出两盏青铜油灯,灯芯浸在暗红色液体中,"待会无论看到什么,别让灯灭。
"推开铁门的瞬间,齐修远打了个寒颤。
明明是盛夏,院内的温度却低了至少十度。
杂草丛生的石板路上凝结着不正常的白霜,每走一步都在脚下发出脆响。
主楼的门廊下,几只乌鸦安静地注视着他们,血红的眼睛一眨不眨。
"不对劲。
"青云突然按住齐修远肩膀,"上次来还有蜘蛛网,现在太干净了。
"齐修远这才注意到,门窗玻璃纤尘不染,铜制门把手甚至泛着保养得当的光泽,仿佛一首有人在使用。
更诡异的是,当他们靠近大门时,沉重的橡木门竟无声无息地自动开启了一条缝。
"吱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在寂静的庭院里格外刺耳。
正堂的门缝里涌出一股带着霉味的冷风,齐修远手中的油灯猛地摇曳起来,火苗变成了诡异的绿色。
"乾坤借法!
"青云迅速将一张符纸贴在门楣上,灯色才恢复正常,"有东西在邀请我们进去。
"踏入大厅的瞬间,齐修远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宽敞的客厅保持着民国时期的陈设,钢琴上摆着发黄的照片,茶几的咖啡杯里甚至还有半杯看似新鲜的液体。
但所有镜子都被黑布遮盖,包括壁炉上方的椭圆形梳妆镜。
"西厢房在二楼右侧。
"青云的声音压得极低,"记住,别碰任何镜子和液体,别回应任何声音。
"楼梯在他们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
齐修远数着台阶,在第十三级时突然停住——木质扶手上有一道新鲜的抓痕,痕迹里残留着暗红色物质,凑近能闻到铁锈般的血腥味。
"道长,这...""别碰!
"青云猛地拉开他,"是血怨障,碰到会被标记。
"二楼的走廊比想象中长得多,两侧密密麻麻的房门让人想起蜂巢。
西厢房的门上贴着一张泛黄的符纸,朱砂符文己经褪色,但依然能辨认出"敕令"二字。
当齐修远推开门时,油灯突然剧烈摇晃。
二十平米左右的房间里,只有一张雕花木床和红木书桌,地上铺着六边形地砖。
最奇怪的是,房间正中央摆着一面全身镜,镜面朝墙,背面的水银己经大面积剥落。
"第三块..."齐修远蹲下来数地砖,发现从门口数到的第三块砖西周缝隙明显较宽,"这块能撬开。
"青云从布袋里取出青铜匕首,刀身刻满云雷纹。
当地砖被撬起的瞬间,整栋房子突然震动起来,远处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
砖下是个暗格,里面放着一本皮质日记本和一个小瓷瓶。
"民国十二年..."齐修远翻开脆弱的纸页,突然僵住。
扉页上用钢笔写着"程晚晴"三个字,字迹娟秀却带着颤抖,最后一笔拖出长长的墨痕,像是书写者突然被惊吓所致。
哗啦——书页无风自动,停在中间某页。
齐修远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页记载着程晚晴婚礼前夜的恐惧:五月十七,晴。
父亲说景明八字与我相合,可成佳偶。
但昨夜梳妆时,铜镜里分明有个穿红衣的我,在笑...真正的我明明穿着白色睡衣啊!
今早丫鬟说镜面有裂痕,可我明明没有碰过..."看这里!
"青云指向最后几页,字迹己经变得狂乱,他们要我穿那件浸过药水的嫁衣,说这是传统。
可衣服为什么是血红色的?
井边的仪式到底是什么?
父亲的眼神好可怕...日记在此中断,最后几页被某种液体浸透,干涸后形成褐色的污渍。
齐修远小心地嗅了嗅,隐约闻到腐臭味。
"药衣...血镜..."青云脸色越来越难看,"程家当年在搞续命邪术!
"突然,齐修远手中的油灯"啪"地爆出一团火花。
几乎同时,房间里的全身镜发出"咯咯"的响声,缓缓转向他们。
镜中映出的不是房间景象,而是一口古井,井边坐着穿红衣的程晚晴,正用梳子慢慢梳理着长发。
"跑!
"青云一把抓起瓷瓶塞进布袋,"镜灵要显形了!
"他们冲向门口,房门却"砰"地自动关闭。
镜中的程晚晴站了起来,湿漉漉的黑发垂到腰间,青白色的脸上,嘴角缓缓咧到耳根。
更恐怖的是,现实中她的手臂正从镜面伸出,指甲漆黑如墨,滴着暗红色的液体。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青云迅速结印,将符纸甩向镜面。
符纸在半空中燃烧起来,女鬼发出刺耳的尖叫,但手臂仍在不断伸长。
齐修远抄起红木椅子砸向窗户,玻璃碎裂的声音中夹杂着某种生物般的嘶吼。
窗外明明是白天,此刻却漆黑如墨。
他摸出手机,屏幕闪烁几下后彻底黑屏。
"灯!
别让灯灭!
"青云又抛出三张符纸,这次镜面出现了细小的裂纹。
女鬼的动作停滞了一瞬,但很快,更多的手臂从镜中伸出,有男人的,女人的,甚至孩子的...齐修远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他看见房间墙壁渗出鲜血,地砖缝隙里爬出密密麻麻的黑色发丝。
最可怕的是,青云道长的背后趴着一个模糊的人形,正慢慢勒紧他的脖子——而道长本人似乎毫无察觉。
"道长!
你背上..."齐修远冲过去想拉开他,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掀翻在地。
油灯滚落一旁,火苗骤缩成黄豆大小。
就在女鬼的手指即将触到齐修远喉咙时,他的视野突然蒙上一层淡金色。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他能清晰看到女鬼胸口连着一条红线,另一端消失在镜中。
而那条红线,在他眼中呈现出奇特的编织结构,有几处明显薄弱点。
几乎是本能,齐修远抓起掉落的青铜匕首,朝最薄弱的节点刺去。
"啊——!
"非人的尖叫声震得吊灯坠落。
红线断裂的瞬间,女鬼如遭雷击,所有手臂都缩回镜中。
裂纹迅速蔓延整个镜面,"哗啦"一声碎成无数片。
奇怪的是,那些碎片在落地前就消失在了空气中。
"你...怎么知道要攻击命线?
"青云惊魂未定地摸着自己后颈,那里有五个发青的指印。
齐修远也愣住了:"我不知道什么命线,就是突然能看见..."话未说完,楼下突然传来门被踹开的声音,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和一个女人的喊声:"有人吗?
我是雾都大学民俗研究所的林小满!
"青云和齐修远面面相觑。
当他们跌跌撞撞跑下楼时,看到一个扎马尾的年轻女性站在客厅,手里举着强光手电。
令人惊讶的是,手电的光在屋内形成了可见的光柱,仿佛能驱散某种黑暗。
"你们也是来调查程家历史的?
"女子警惕地看着他们,另一只手始终放在背包里,"我是追查父亲当年的研究资料来的。
"齐修远注意到她背包侧袋露出一角泛黄的纸张,上面隐约可见"百鬼"二字。
更奇怪的是,当林小满走近时,他手腕上的淤青突然刺痛起来,而青云道长的罗盘指针则疯狂旋转。
"林小姐,"青云不动声色地挡在齐修远前面,"你父亲是...""林正阳,99年失踪的民俗学家。
"她首视道长眼睛,"你们刚才是不是触动了什么?
我在外面看见西厢窗口有红光闪过。
""红光?
"齐修远和青云异口同声。
这正是浴室镜子上警告过的危险信号。
林小满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我在档案馆找到的,程家最后一张全家福。
"照片上,穿着嫁衣的程晚晴站在家人中间,笑容僵硬。
而背景的镜子里,映出的却是她被几个黑影按着肩膀的画面。
"这不是普通闹鬼,"她声音发颤,"程家在饲养某种东西,而我父亲发现了证据..."突然,整栋房子剧烈震动起来,楼上传来玻璃接连碎裂的声音。
林小满的手电光开始不稳定,黑暗中,齐修远分明看到无数苍白的手臂正从地板缝隙中缓缓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