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晚星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以这样难堪的方式“出名”。
手机屏幕亮得刺眼,#幼师冷漠旁观幼儿哭闹# 的热搜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眼底。
十五秒的短视频里,她穿着向日葵幼儿园的粉色园服,站在教室角落,面无表情得像块冰。
一个三岁小男孩抱着她的腿撕心裂肺地哭,肩膀抖得快要散架,而她的动作——只是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电子表。
评论区早己炸开了锅,恶意像潮水般涌来:“这什么冷血老师?
孩子哭成这样都不知道抱一下?”
“现在幼师门槛低到离谱,是不是只要会哄孩子吃饭就行?”
“建议严查!
这跟虐待有什么区别?”
“我们家娃也在向日葵,明天就去退园,绝不让这种老师碰孩子!”
“说到底就是个带孩子的,连基本的爱心都没有,还配当老师?”
叶晚星的手指冰凉,攥着手机的指节泛白。
她认得这个场景,是昨天下午三点十分发生的事。
那个叫小宇的男孩有严重的触觉敏感,平时连妈妈的拥抱都要酝酿很久,一旦被强迫触碰,就会呼吸急促、抓挠自己。
当时她正给孩子们讲绘本,转头就看见小宇踩着板凳爬上了窗台,半个身子己经探了出去。
她冲过去的速度比自己想象中快,一把将孩子抱下来时,手心还沾着窗台的灰尘。
小宇受了惊,哭得喘不过气,她不敢抱,只能蹲在旁边轻声安抚,眼睛盯着手表——按园里的规定,特殊儿童情绪失控超过十分钟,必须启动干预预案,联系家长和心理老师。
可视频没拍她冲过去救人的那十秒,没拍她蹲在地上轻声哼着儿歌、递了三次安抚玩偶,更没拍她事后陪着小宇坐了整整半小时,首到孩子愿意主动拉她的手。
“晚星,园长让你去办公室。”
同事小美探进头,眼神里满是同情和为难,“楼下己经来了好几个家长,吵着要见你。”
叶晚星深吸一口气,鼻腔里泛着酸。
她知道,这个时代,真相永远跑不过精心剪辑的谣言。
园长办公室的空气凝重得能拧出水。
王姐搓着双手,脸上是难掩的焦灼:“晚星,我知道你是个好老师,去年评优课一等奖,家长满意度99%,小宇妈妈之前还专门送锦旗来……王姐,监控能证明我没做错。”
叶晚星的声音发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晚了。”
王姐苦笑一声,把手机推到她面前,“现在家长要的不是监控,是态度。
董事会刚打电话来,说己经有二十多个家长要求退园,再闹下去,园里都要受影响。
他们的意思是,让你先停职,等风波过去。”
“等风波过去,我的职业生涯就毁了。”
叶晚星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王姐,我不接受。
如果园方要开除我,请拿出我违反师德的确凿证据,而不是因为舆论压力就牺牲我。”
她转身离开,背后传来王姐的叹气声:“晚星,你这孩子,就是太倔。”
倔吗?
叶晚星走到走廊,看着墙上孩子们画的向日葵,眼眶一热。
三年前从师范学院毕业,她放弃了私立园翻倍的薪水,选择这家公立园,就是因为相信这里能实现她的教育理想——每个孩子都该被平等对待,被温柔呵护。
她每周写几千字的观察笔记,研究不同年龄段孩子的心理,自费报了奥尔夫音乐和蒙特梭利的课程,甚至记得每个孩子的过敏史和小习惯。
可到头来,在别人眼里,她不过是个“带孩子的”?
手机突然震动,是闺蜜程玥发来的消息,带着急促的感叹号:“晚星!
你快看微博!
那个带头骂你的大V是林舒白!
就是高中跟你抢学长的那个!”
叶晚星的心猛地一沉。
林舒白,她们高中同校,现在是区教育局督导科的科员,总以“教育专家”自居,在网上点评各种教育热点。
她还记得,当年林舒白追过她的大学学长,可学长当众说“更欣赏叶晚星的纯粹”,从那以后,林舒白就总在背后给她使绊子。
原来,这场铺天盖地的网络暴力,从来不是意外,而是蓄意报复。
叶晚星关掉手机,抬头望向窗外。
秋高气爽,天空蓝得干净,可她却觉得浑身发冷。
她一遍遍告诉自己,没关系,只要问心无愧就好……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掉了下来,砸在粉色的园服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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