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什么

1 回声凌晨一点，林与夕才加完班回到了出租屋。小区是那种市中心常见的老破小，

因为能大大地减少通勤时间，而且这间屋子的租金比同小区其他的房型便宜了小500元。

林与夕考虑到自己经常会加班到深夜，夜晚的通勤十分不便，

所以也在意为什么这里的房租会更便宜，看到房源信息后，第一时间订下了这间出租屋。

捡了个大便宜。林与夕时常这么想。然而，今晚回到出租屋，林与夕感觉有些奇怪。

出租屋门口的地垫上多了双陌生的黑色圆头皮鞋，是前两年流行的玛丽珍方头皮鞋。

她曾经有过一双类似的鞋，但在某天出外勤时，鞋跟断了，她直接扔在了几十公里外的地方。

林与夕很确定这件事。那双皮鞋泛着鞋油的暗光，鞋尖朝向门外。

像是谁刻意摆成了这个样子。林与夕盯着皮鞋看了很久，

甚至有种荒谬的错觉——鞋跟处沾的泥，和她上班路一定会经过的工地泥浆颜色一模一样。

“是对门邻居家的鞋被放到了我门口？”林与夕用脚把摆在门口的鞋子慢慢踢到对门门口，

迅速开门进了房间。房门关紧的瞬间，发出“砰——”的一声。

“砰——”房间内好像回荡了一声“砰——”。林与夕立刻保持安静，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

一分钟、两分钟，然而再没有其他声音传来。自己吓自己。可能是最近熬夜太狠，有些耳鸣。

这破工作害人不浅。她拍了拍胸口，努力说服着自己。空气有点潮，像刚被人喷出过的鼻息。

她洗漱好，回到卧室，正准备休息。掀开被子的一瞬间，林与夕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被子下面，有一张揉皱的红色纸片。林与夕大脑发麻，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早上是清理好床铺之后，才去上班的。床上不可能有东西啊。

而且还是红色的纸，从来都没见过。难道有人来过她的房间？林与夕立刻跑去厨房拿出菜刀，

一个个排查房间内可能藏人的角落。橱柜，没人。衣柜，没人。桌子底下，没人。卫生间，

没人。床底……林与夕咽了咽口水，握紧菜刀，哆嗦着掀起床单向床底探去……没人。

床底下都是积攒了许久的灰尘，没什么人待过的痕迹。奇怪，也没人啊。东西都摆在原位，

也没什么其他人来过的痕迹。那这张红色的纸是哪里来的？难道是有人恶作剧贴我身上，

掉在床上我没发现？林与夕奇怪地捡起了那张红色的纸，小心翼翼地展开。是一张购物小票，

地方——永朋大厦·负二层便利店时间：2024-11-03-00:47永朋大厦？

没听说过呀。时间是昨天凌晨？昨天下班早，这个点我应该已经躺在床上刷手机了。

那是哪儿来的？难道是今天上班的时候有人恶作剧塞进了我的口袋？

林与夕着实有点摸不着头脑。等她看清小票下方的字，她登时毛骨悚然。小票的下方，

有一行字，用钢笔写的。“关门的时候请小声一点，楼上能听见。”林与夕的卧室在六楼。

她的楼上是顶楼七楼。她记得租房的时候，中介说过，七楼没人住，

不用担心有上楼层传来的噪音。林与夕为此还高兴了好久，她是一个对噪音极其敏感的人。

楼上不可能有人住啊。她僵硬地抬起头盯着天花板。

天花板“咚——”地传来一声极轻的敲击，像是有掉落了什么东西，

又像有人在敲击着天花板，轻轻回应她。林与夕害怕极了，整整一夜都没敢合眼。

第二天天刚亮，林与夕就穿戴好准备去问问门口的安保人员顶楼的情况。刚一开门，

那双方头玛丽珍皮鞋又出现在了她的门口，一如昨晚摆放的样子。林与夕大叫一声，

一脚踢开那双鞋子，飞快地奔到小区门口。小区保卫亭的保安刚刚上班，

正往桌上的搪瓷缸里放茶叶。林与夕敲开保安的小窗，气喘吁吁地问道：“大爷，

4号楼的顶楼是不是又租出去了？”老保安抬头看了她一眼，

眼神有点奇怪：“4号楼的顶楼，我记得都封了两年了啊。前年那场火灾，里面烧死了人。

不管房东怎么精装修、低价，住进去的人都说能闻到烧焦的味道，有人甚至遇到了灵异事件。

吼面大家都不敢住了，这些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渐渐那边顶层就租不出去了。据说，

房东自己住了一晚也吓得够呛。那之后，房东就把顶层封了，至今也没人敢上去。小姑娘，

你问这个干嘛？”“火灾？”“对啊。我还记得那层原本住着一个年轻的姑娘，

姓什么来着 ……好像姓林。人不错，

进出门都会跟我们这些保安打招呼……可惜了……”保安惋惜地摇了摇头，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使劲儿盯着林与夕看，想要回忆起什么：“小姑娘，

我总觉得你有点儿脸熟啊……”林与夕呆呆地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老保安的话像来自遥远的异世界，绕着她一圈又一圈，却无法传入她的耳朵。她掏出手机，

在网页搜索栏输入了“博爱小区”与“林与夕”两个关键词，搜出了一条新闻：大火！

博爱小区顶楼突发大火，一女子不幸遇难昨晚23时许，市区博爱小区顶楼突发大火，

火势迅速蔓延，浓烟滚滚，现场可见明火冲天。消防部门接警后立即赶赴现场，

约40分钟后扑灭明火。经初步核查，一名女性居民不幸在火灾中遇难。经调查，

该女性为林XX，是该小区租户。起火原因仍在调查中，相关善后工作已启动。

06日“砰——”“砰——”“砰——”“砰——”林与夕的耳边回响起了无数声关门声，

她赶紧捂住耳朵。等她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在出租屋里。林与夕跳起来就往门口跑，

她拼命扭动门把手，却怎么也打不开门。“快开门呐！！”林与夕惊慌地大叫。“快开门呐！

！”“快开门！”“开门！”“门！”房间从四处传来了她的回声。

“啊——”林与夕受不了了，捂住耳朵大叫。

“啊——”“啊——”“啊——”四周又变本加厉地传来了回声，一声比一声凄厉。

林与夕再不敢发出声音。她背靠着门坐着，将自己蜷缩起来，紧张地环顾四周。什么也没有。

什么声音也没有。林与夕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她赶紧从口袋里翻出，

是一条通知——已连接蓝牙设备：Echo Lin林与夕吓得把手机摔了出去，

那不是她的蓝牙设备。“咔哒”。林与夕背后的门锁响了。抵着门的林与夕知道，

她身后的门并没有开。“咔哒”。门锁又轻轻合上。天花板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缓慢而清晰，

一步、两步、三步。脚步声从门口走入室内，又折返回门口。

那脚步声最终停在了她头顶的位置。然后，一个轻得几乎听不见的低语，

从上方传来：“终于下来了。

”2 镜子李悦是一个高度自律、生活规律到近乎刻板的图书管理员。

她的生活精准地像一座钟：早上七点起床，早餐是一杯黑咖啡、一片全麦面包。八点出门，

下午六点准时回家。一板一眼的日常就在某一天被打破了。

怪事始于一个非常微小、但令人不安的发现：李悦发现自己的浴室里，镜子不见了。

她一直记得，在洗手台上方，有一面长方形的、略微发黄的镜子。上面还有着常年贴在墙上，

飞溅上的深深的水渍印。李悦每天早晚都对着它刷牙、化妆。但就在今天早上，她抬头时，

发现镜子不见了，洗手池上面是一块光洁的白色瓷砖。李悦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确信昨晚镜子还在。她甚至记得自己睡前对着镜子检查了下她右脸颊上新长的痘痘。

李悦立刻检查了整个房间，没有找到任何碎裂的镜面或搬动的痕迹。除了她自己，

没有其他人的痕迹了，没人来过这间房间。那面镜子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就仿佛它从未存在过，李悦记忆里的镜子，才是虚假的。李悦感到一阵眩晕，

但一切都无懈可击，她只能将这归结为压力过大导致的记忆混乱。也可能是发生了记忆歪曲，

上一个出租屋有镜子的记忆被大脑转移到了这间房间。李悦暗暗想着。于是，

李悦订购了一面新的镜子，贴在了洗手池上方的瓷砖上。她的生活恢复了正常。然而，

怪异又浸染了李悦正常的生活。那是一周后的周四晚上。李悦正在厨房做饭，

她习惯性地将一个调料瓶放回柜子里。当她打开柜门时，她愣住了。柜子内部右边的一侧，

贴着一张裁剪整齐的报纸。那不是现在普通常见的报纸。那是她小时候才见过的，

奶奶用来包东西的、泛黄的旧报纸。报纸上登着一条关于本地小区失火的新闻，

日期是她出生的前三年。李悦发誓，她从未见过这张报纸。她在刚搬进来的时候，

对房间进行了大扫除。厨房所有的柜子，她都买了壁橱贴纸，亲自张贴和整理。

她不可能漏掉这么一张怪异、古旧的报纸。她用力撕下了那张旧报纸，揉成一团，紧紧攥住，

手指几乎要掐进纸张里。撕下的瞬间，她看到报纸覆盖下的柜子内壁，

露出了一行用黑色马克笔写下的字：“你真的住在这里吗？”李悦的手开始颤抖，

手心里的旧报纸随着手的无力滚落到地上。她感到一种无法言喻的寒意。

那不是来自外部的入侵，而是来自她对自己生活的失控。她的日常将会充满失序感。

这对李悦来说，是最恐怖的事情。接下来的日子，这种“不存在的物品”的侵蚀加剧了。

她的房间里开始出现各种意味不明的东西。比如，

钥匙串上多了一把她从未见过的生锈的老式钥匙。李悦尝试用这把旧钥匙去开锁，

但它打不开公寓里的任何锁。还比如，在她整理衣柜的时候，

她翻出了了一件比她衣服的尺寸大了两个号的灰色的旧式羊毛衫，她从未买过。再比如，

她挂在照片墙上的所有照片里，自己的脸都被人用白色涂改液涂抹掉了。不论是和谁的合影，

李悦的脸上都只有空白且凌乱的椭圆形。李悦快要崩溃了。

她怀疑有人潜入她家对她进行恶作剧。但家里的锁完好无损，她什么都没有丢，而且，

这个恶作剧的“人”也从来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好像那个“人”，只是在戏弄她，

想让她崩溃。不，这不像是什么恶作剧，这更像是有人在对她的记忆和身份进行恶意编辑，

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手”正操控、改动着她的生活。李悦开始尝试反击。

她决定记录她生活的一切。她开始写日记，详细地记录每天发生的事，

细节到她进门是先迈的左脚还是右脚。李悦还在房间里安装了一个隐藏的微型摄像头，

把它对准客厅。这些事情让李悦有了久违的掌控感与安全感。只要她离开这间屋子，

几乎每隔十分钟，她都会打开监控器的APP，查看客厅的状态。一连几天，

都没什么异样发生。李悦松了口气，在工位上开始全情投入工作。

“嘟嘟——”倒扣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两声，李悦拿起一看，

是监控APP发来的通知：您的客厅有人正在移动李悦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颤巍巍地点进了APP。监控视频开始播放。画面是静止的客厅，一切平静。没什么人影。

突然，画面中客厅的沙发上，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人影背对着摄像头，跪坐在沙发上。

它身上穿着的，是那件衣柜里多出来的、大两号的灰色羊毛衫。李悦屏住了呼吸。她凭身形，

根本不知道那到底是谁。沙发上的人影一动不动地坐了很久，仿佛在等待着什么。突然，

人影开始动了。那个人影缓缓地、机械地转过了头。它没有脸。它的脸部，

就像照片墙上被涂抹了白色修正带的脸一样，白色的、椭圆的，没有任何五官，

像光滑的白色瓷砖。李悦前不久才见过的，洗手台上镜子后面的光滑的、白色的瓷砖。

紧接着，那个“瓷砖头”伸出手，拿起茶几上的一件物品。

那是她昨天晚上睡觉前放在那里的日记本。它翻开了日记本，并缓缓抬起了头，

对着隐藏式微型摄像头在的位置。李悦感觉到它在“看”她。随后，它向着摄像头，

抬起了拇指和食指。两只手指缓缓落在日记本的某一页上，合并、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