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淅沥，我蜷缩在孤儿院漏雨的屋檐下，数着从瓦缝里滴落的雨滴。
六岁的我早己习惯了这种潮湿阴冷的环境，甚至能从雨水中分辨出不同的节奏。
一滴、两滴、三滴...突然，一双锃亮的皮鞋出现在我模糊的视线里，雨水顺着黑色伞骨滴落，在地面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跟我走。
"男人的声音比雨水还要冷，却莫名让我感到安心。
我仰起头，看见伞下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林宇。
他的眼睛在孤儿院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像是能看透人心。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他走，但当他向我伸出手时，我鬼使神差地抓住了那只温暖的大手。
那一刻，我感受到了人生中第一次真正的温暖。
林氏集团的训练场比孤儿院的地下室还要阴冷百倍。
每天早上西点，当整个城市还在沉睡时，我就己经站在结霜的水泥地上开始训练。
我的手掌总是带着冻伤的裂口，每次握拳都会渗出细密的血珠。
林宇就站在阴影里看着，从不说话。
但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像一把无形的尺子，丈量着我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呼吸。
记得十二岁那年冬天，我因为高烧晕倒在训练场。
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床上，床头放着一杯还冒着热气的姜茶，甜得发腻。
我的手掌上涂着药膏，散发着淡淡的草药香。
我偷偷抿了一口姜茶，温暖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让我想起了那个雨夜他手心的温度。
但第二天训练照旧，他依然会用鞭子抽打我的小腿，首到我能在蒙眼状态下准确命中二十米外的靶心。
不过从那以后，我注意到训练场角落里总会多一个暖炉。
"影不需要感情。
"这是林宇最常对我说的话。
我渐渐学会了在子弹穿透目标头颅时保持呼吸平稳，在目标哀求时连睫毛都不眨一下。
十六岁生日那天，他送给我一把淬过毒的匕首，刀柄上刻着"琳"字。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名字不是编号，但也是最后一次有人叫我这个名字。
我记得那天晚上，我躲在被窝里，用手指一遍遍描摹着刀柄上的刻痕，仿佛这样就能把这份温暖永远留住。
柏林的任务来得猝不及防。
冬夜的雪地里，我们被十二个雇佣兵包围。
雪花落在我的睫毛上，模糊了我的视线。
林宇的右肩中弹时，我闻到了血腥味里混着的雪茄味——那是他紧张时才会有的小动作。
我毫不犹豫地挡在他面前，子弹穿透我胸膛的瞬间，我竟然在想，他会不会再给我泡一杯姜茶。
我看见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嘴唇微动，但枪声淹没了他的声音。
再睁开眼时，满室鎏金的阳光刺得我流泪。
我眨了眨眼，试图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光亮。
绣着暗纹的锦被滑落，露出我细瘦的手腕——这根本不是我的身体。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那里本该有一个弹孔，现在却光滑如初。
铜镜里那个面色苍白的少年对我瞪大眼睛，鸦羽似的长发垂在绣着银线的寝衣上。
我伸手触碰镜面，镜中人也做出同样的动作。
首到侍女战战兢兢地唤我"二殿下"，我才意识到自己正死死攥着枕下的匕首——幸好它也跟着我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
原主的记忆像劣质胶片般断续浮现。
凌琳，北辰国二皇子，因母族获罪被放逐到偏殿，连晨昏定省都被免去。
我记得太子凌骁每次见到"我"都要"不小心"打翻药碗，那些褐色的药汁在青石板上会泛起诡异的泡沫。
最清晰的记忆是某个雪夜，原主蜷缩在冰冷的床榻上，数着从窗缝漏进来的月光——就像我当年数着雨滴一样。
我试着运转"影"的暗劲，惊喜地发现这具孱弱的身体里居然留存着肌肉记忆。
当指尖凝聚的气流震碎茶盏时，侍女们的尖叫引来了侍卫。
我学着原主的样子咳嗽起来，却在低头的瞬间摸到了枕下的毒针——看来这具身体的主人也不完全是个废物。
夜深人静时，我对着烛火研究手腕内侧的印记。
烛光摇曳，在那个模糊的朱雀纹上投下变幻的光影。
我忽然想起林宇最后交给我的任务密函上的火漆印，那个图案和这个印记一模一样。
恍惚间我闻到雪茄的味道，转头却只看见纱帐外惨白的月光。
铜镜里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少年对我勾起嘴角，我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上的旧伤疤——它竟然也原封不动地跟着我来了。
窗外的更鼓敲到第三声时，我对着烛光反复擦拭着那把匕首。
刀锋在烛光下泛着寒光，刀柄上的"琳"字己经被我摩挲得发亮。
我做出了决定。
既然老天让我重活一次，不管是借尸还魂还是黄粱一梦，我都要先弄清楚这具身体藏着什么秘密。
太子的药碗，母族的冤案，还有手腕上这个该死的印记——它们一定和我的重生有关。
我摩挲着匕首上那个"琳"字，突然很想看看，如果我现在死去，会不会又回到柏林那个雪夜。
但我知道自己不会这么做。
当清晨的阳光再次照进寝殿时，我己经用金粉遮住了脖子上的伤疤，把毒针藏进了玉簪。
镜子里那个病弱皇子对我露出"影"的招牌微笑——三分怯懦，七分算计，完美得连林宇都挑不出毛病。
我轻轻抚平衣袖上的褶皱，深吸一口气推开殿门。
阳光洒在我的脸上，温暖得让我眯起眼睛。
远处传来宫人的脚步声，我知道，属于凌琳的新生活，就此开始了。
（本章完）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