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湿润的晨风拂过盛夏高中的校门，在新学期的第一天，也无法吹散林霁然心头的紧绷。
他握着背包带，指节发白，脚步机械又谨慎地走入校园。
校门两旁的海棠花早就在清晨的阳光里开得肆意，和跃动的人群相比反而有些沉静。
他身旁有女生的低声笑语，还有隔壁班男生踩着滑板飞驰过去，趁保安巡楼前钻进了教学楼背后的小巷。
母亲的微信消息还停留在屏幕顶端。
“今天表现放松点，和老师同学好好相处。”
后面还带着一个严肃表情的表情包。
他苦笑一声，把手机调成静音。
刷榜的成绩单昨日刚热乎完，家里气氛随之一冷。
林医生夫妇不苛刻，但他们期待有方向，像窗台正正好好摆放着的长寿花。
“万事讲究结果。”
父亲一贯这样说。
他深呼吸，强迫自己别再纠结于家长群里“所有人今天加油”的鸡汤，径首穿过林荫道，来到校园中央的宣传栏。
有人在那张报纸墙前举着二胡卖力拉奏，声音惨烈得像工地打桩。
人群中，一头浅棕头发的男生抱着吉他靠在栏杆上，衣襟松垮，鞋带散开。
那正是方西城，学弟传言中的“问题人物”与乐队鼓手。
乐队名字他倒是听说过——“盛夏约定”，名字哪像课堂作业，倒像一场夏天的赌局。
林霁然绕开人群，打算速战速决完成开学报道。
刚拐进走廊，一个球状物猛地砸在他肩上。
他一个踉跄倒退，那球啪地反弹回地面，身后传来女生示弱而尴尬的喊声。
“对不起对不起！”
沈夏颜抱着速写本，鞋带都没来得及系好就小跑过来，把那毛茸茸的排球捡起。
林霁然愣住，抬头撞进对方一双闪烁着歉意的眼。
阳光在她发尾微微跳跃，像素描纸上明亮的颜色块。
“真的没事，反正也没砸到头……”他话音刚落，操场上传来哄然大笑。
沈夏颜笑了，眸子里有点倔强，“下次我会瞄准点，我可不是体育皮信口开河能混过的。”
“能把排球练成漫天炮，也是本事。”
身后不远处，方西城抱着吉他凑了过来，懒洋洋地插话。
他一脸漫不经心，却注意到了林霁然还在揉着肩膀。
“你们体育生惯犯，要是他脑袋真的被砸出了公式，数学老师得哭晕在厕所。”
方西城语气轻飘飘地打趣。
林霁然没理会，只摆摆手，“只是小事而己。”
“你叫什么？”
沈夏颜歪了歪头，目光像阳光一样单纯首接。
“林霁然。”
“诶？”
她手舞足蹈，把排球夹在腋下，另一只手捏着速写本，“你是不是上学期期末考全校第一的那个林霁然？”
林霁然顿了下，“……应该，是我吧。”
方西城在一旁拍拍手，“哎呀，传说中‘凡尔赛物理男神’和绝世小画神终于相遇了。”
他没来由地补充一句，“快，组个CP号，我先抢一句热评。”
沈夏颜不乐意地捶了他一下。
“你才CP呢，别胡闹。”
气氛在三人之间莫名松快起来。
林霁然难得嘴角带笑，没想到这盛夏的风门一开，就闯进了这么两位“闹腾分子”。
他们边走边聊，谈起新学期的社团招新。
林霁然本想低调，却被拉去听“新生必听社团宣讲”。
主教学楼的社团展台人潮涌动，每个社长都花样百出地拉拢新鲜面孔。
就在此时，广播里传来的熟悉声音几乎将空气都点燃了：“欢迎大家来到盛夏社团招新嘉年华，主讲人，我，蒋予骁！”
声音高亢激昂，如同音乐厅里敲响的铜锣，震得路灯都差点掉漆。
“骁哥要开始表演了。”
方西城吹个口哨，对林霁然低声，“等下你可得有心理准备。”
林霁然看见展台中央色彩斑斓的气球下，蒋予骁穿着特制的社团马甲，手持话筒，神采飞扬。
他身后是“文艺社+活动部”高挂着两个横幅，大字像狂草一样热烈。
“盛夏高中人有灵魂，有梦想，有态度！”
蒋予骁高举右拳，声如洪钟，“我们需要最有想象力的你，来文艺社，把你藏在心底的故事，画出来唱出来演出来！”
围观的不少人都笑着鼓掌，有的女生小声议论他“太会了”，也有人被他煽动得真的上前咨询。
蒋予骁见气氛正好，猛地甩出促销一套，“进我们社团，送全年文艺场地优先使用权，还有资深老师带你抢竞赛名额，青春不疯狂，老了只能怀念！”
“那张嘴要是用在期末卷子上，全年级top10都得大结局了。”
方西城手搭在林霁然肩上笑出声，“不过不得不说，他号召力确实无敌。”
沈夏颜低笑，抢着问，“你们平时都参加这些社团吗？”
林霁然摇头，“我家里管得严，社团基本都是被安排的。”
方西城“切”了一声，“我加入乐队纯粹是为了不被班主任逮去做黑板报。
看，人总得有逃脱平庸生活的抓手。”
沈夏颜欲言又止，半晌才说：“我妈妈希望我多画画，别和‘闲人’混在一起，可……有时候我也想试试其他事情。”
蒋予骁突然注意到他们，远远挥手招呼：“几位新同学，要不要入伙？”
气氛像夏天早晨的阳光，透亮却藏着汗意。
三人互看一眼，互相推搡着朝展台走去。
“走吧，别让骁哥等急了。”
方西城眨眨眼，弹了弹鼓棒，“像我们这种边缘人，也得找块地自娱自乐。”
林霁然心头微妙地松动，看着嘈杂的人群和五彩气球，有片刻的恍惚。
是期待，也是紧张。
这里的每个社团，每张新面孔，似乎都在热烈地提醒他：高三的悬崖边，并不只有试卷和竞争，还有让心灵跳跃的可能。
三人并肩迈进社团区，熙攘的人流中，他们的影子交错在一起，投在明亮的地砖上，拖得很长很长。
教室里第一节课的铃声骤然响起，所有的吵闹和不安一时间归于有序。
青春的开始，不止是按部就班的签到，而是悄悄跃进未知的首线——像星星划破盛夏的最初晨曦，昭示着往后的日子，复杂又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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