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雪未竟那是他带你回家的路是哪一张

今日是我出嫁的日子，嫁的人是当朝太子黎唤骁。风裹着雪沫，顺着窗缝钻进来，

带着刺骨的寒，吹得烛火明明灭灭，映得镜中那抹艳红，也添了几分凄冷。我坐在梳妆台前，

看着青禾为我绾发，桃木梳齿划过青丝，带着微凉的触感，却梳不散我心头的滞重。

镜中的我，一身大红的嫁衣，金线绣就的鸾凤和鸣在衣摆上舒展，领口袖间滚着雪白的狐裘，

衬得肌肤胜雪。可那双眼睛，却像蒙了一层化不开的霜，没有半分待嫁女儿的欢喜。

青禾拿起一支流光溢彩的步摇，小心翼翼地插在我的发髻上，金饰碰撞的细碎声响，

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却像针一样，细细密密地扎在我的心上。我抬手，

轻轻抚过步摇上垂下的珠串，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开来。这支步摇，

是去年生辰时霍煜麟送我的。“瑛瑛，等我平定了北境，便回来求娶你，

让你风风光光地嫁我，头上戴满最好看的珠玉”。那时的雪，也像今日这般大。

他站在霍府的梅树下，一身银甲未卸，眉眼间带着少年的英气与温柔，

雪花落在他的发梢眉尖，却挡不住他眼中的光。我踮起脚，为他拂去肩上的雪，

笑着说：“我等你。”可终究，是等不到了。上个月，北境传来捷报，霍将军大胜归来，

却在班师回朝的途中，被构陷通敌叛国，一道圣旨下来，满门抄斩。我跪在父亲的书房外，

整整三天三夜，雪落了我满身，哭到嗓子沙哑，也没能求来父亲半句求情的话。父亲说，

皇甫家与霍家情意已断且世受皇恩，不能为了一个罪臣，毁了满门的前程。于是，

为了所谓的前程，便有了这门亲事。霍家倒台后太子手握兵权，是父亲眼中最稳固的靠山，

而我，便是这场权衡利弊中，最体面的牺牲品。“吉时快到了，该上花轿了。

”母亲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我深吸一口气，起身转身。

大红的裙摆扫过地面，扬起细小的雪粒，不知何时，窗棂上已积了一层薄雪，寒风卷着雪，

将烛火吹得猛地一颤，险些熄灭。青禾为我披上大红的盖头，瞬间，

眼前只剩下一片暗沉的红。那红色，像极了煜麟染血的战袍，像极了他行刑那日，

漫天飘洒的红梅，也像极了我此刻，滴血的心。脚步声在雪地里响起，咯吱作响。

我被搀扶着，一步步走出皇甫府的大门。寒风裹挟着大雪，狠狠砸在盖头上，

冰凉的雪水顺着盖头的边缘滑落，浸湿了我的衣领，冷得我浑身发抖。抬眼望去，

门前的街道早已被大雪覆盖，白茫茫一片，看不到尽头。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

红色的花轿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轿夫们穿着厚实的棉袄，哈着白气，

小心翼翼地扶着轿杆，却扶不起我沉重的脚步。“小姐，快走吧，吉时不等人。

”青禾的声音带着哭腔，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袖。我点点头，任由她搀扶着，

一步步走向那顶大红的花轿。轿帘被掀开，一股寒气扑面而来，我弯腰坐进去，

厚重的嫁衣让我行动迟缓，也让我窒息。轿门落下的瞬间，我听到了外面风雪更大的声音，

也听到了迎亲队伍敲锣打鼓的喧闹。可这一切，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屏障，模糊而遥远。

我靠在轿壁上，盖头下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无声地滑落。泪水浸湿了盖头，

也浸湿了我的衣襟，冰凉刺骨，却远不及心里的痛。煜麟，今日我出嫁了，却不是嫁你。

花轿缓缓抬起，在雪地里稳稳前行。从此，世间再无那个等霍将军归来的皇甫贞瑛，

只有皇宫里，一具穿着嫁衣的空壳。不知行了多久，花轿忽然稳稳停下，

外面传来太监尖细的唱喏声：“太子妃娘娘到——”轿帘被轻轻掀开，

伴随着熟悉的龙涎香气息。我僵硬地起身，青禾伸手想要搀扶，

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拦在了一旁。“我来。”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冷意，

却又藏着不容置喙的威严。我垂着眼，透过盖头的缝隙，看到一双玄色云纹锦靴停在我面前，

靴边沾着未化的雪粒，在宫灯的映照下泛着冷光。是黎唤骁。他伸出手，

指腹带着冰凉的玉扳指，轻轻扣住我的手腕。那力道不重，却像铁钳一般，让我动弹不得，

指尖传来的寒意顺着血脉蔓延，我下意识地想要缩回手，却被他攥得更紧，

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太子妃这脚步，倒是慢得很。”他的声音就在耳边，

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只有刺骨的凉，“让我等了许久。

”我浑身一僵，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紧，指甲掐进掌心，渗出血迹也浑然不觉。

他的语气太过平静，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可那字里行间的压迫感，

却让我喘不过气。他扶着我，一步步踏上皇宫的白玉石阶。雪落在石阶上，

被宫人的脚步踩得泥泞，红色的轿辇与玄色的宫装交织，映着漫天飞雪，

竟像是一幅染了血的画。两侧的宫灯照得他的侧脸愈发轮廓分明，眉眼深邃，可那双眸子，

却像寒潭一般，深不见底，藏着化不开的阴鸷。穿过层层宫廊，终于到了东宫的正殿。

殿内暖意融融，炭火盆里的银丝炭烧得正旺，映得满殿的红绸愈发鲜艳。黎唤骁松开我的手，

转身走到殿中，端起内侍奉上的茶，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他穿着正红的太子常服，

腰间系着玉带，上面缀着的玉佩碰撞出细碎的声响，在这寂静的殿内格外刺耳。“听说，

太子妃出嫁前，在皇甫府的雪地里跪了三天三夜，”他忽然开口，语气轻描淡写，

却像一把刀，精准地戳在我的痛处。我的身子猛地一颤，抬头看向他，

盖头下的眼睛里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黎唤骁转过身，目光落在我身上，

带着几分审视与玩味。说罢，他挑起盖头丢在地上，狠狠的捏着我的下巴，“皇甫贞瑛，

从今日起，你便是东宫太子妃。霍煜麟，霍家，都不过是过眼云烟，你最好忘了他们。

”他松开手，我踉跄着后退几步，重重撞在身后的妆台上。台上的铜镜被撞得晃动，

映出我苍白的脸，映出满殿的红绸，也映出黎唤骁那张阴鸷的脸。春雪消融时。

我穿着绣着缠枝莲纹的宫装，坐在窗前看着宫人扫雪。青禾端来一盏温热的杏仁酪，

轻声道：“娘娘，春日里风凉，仔细伤了身子。”我接过茶盏，指尖触到温热的瓷壁，

却暖不透心底的凉。自那日大婚至今，已过了数月，先皇驾崩，黎唤骁登基为帝，

我被尊为皇后，封号“莲花”，取“出淤泥而不染”之意，可这深宫本就是一滩烂泥，

我早已身陷其中，何来清白可言。新帝登基，三宫六院渐渐充盈。黎唤骁纳了宸妃苏氏，

婳妃李氏，还有若干侍妾，个个年轻貌美，能言善辩。他很少来凤仪宫，偶尔踏足，

也只是站在殿中，看一眼满殿的清冷，便转身离去，从未留宿。

我依旧是那个穿着华服的空壳，只是从东宫太子妃，变成了皇宫里的莲花皇后。

春日的风带着暖意，吹得珠帘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青禾为我披上一件薄披风，

低声道：“娘娘，宸妃娘娘又去御花园赏牡丹了，陛下陪着呢，

听说还赏了她一支赤金嵌红宝的凤凰步摇。”我淡淡点头，眼底没有丝毫波澜。这些日子，

黎唤骁的宠爱都给了宸妃，赏赐流水般送入宸妃宫中，连带着婳妃也沾了不少光，

唯有我这凤仪宫，冷清得像座冷宫。也好，这样的冷清，倒让我能静静的想想煜麟。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已是盛夏。母亲受旨入宫探望，她坐在我对面，

看着我鬓边简单的珠钗，叹了口气：“贞瑛，你如今是皇后，该争一争圣宠才是。

陛下登基已久，后宫尚无子嗣，你若能早些诞下皇子，才能稳固后位，也能为皇甫家争光。

”我握着茶盏的手微微一紧，温热的茶水溅出几滴，落在手背上，烫得我指尖发麻。子嗣？

母亲怎会知道，我虽是皇后，却仍是完璧之身。黎唤骁从未碰过我，他的温柔与宠爱，

都给了别人，我于他而言，不过是个象征，一个维系朝堂平衡的工具。我强压下心底的酸涩，

轻声道：“母亲放心，女儿知道分寸。”母亲满意地点点头，却思虑良久“瑛儿，

爹娘看中一品武将家的嫡女，你弟弟蒲德也该成婚了…”。我瞥过头不再讲话，

母亲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满眼希冀，“皇后娘娘，您是皇后，皇上会听到您的话，

求您请皇上做主成全蒲德婚事。”我苦笑，黎唤骁怎会听我的话？他若真的在意我，

怎会让我独守空闺。“娘，起身吧，地上凉。”青禾搀起母亲，我终究默许了弟弟的婚事。

那夜，我让青禾偷偷取来一包迷情药，买通小太监混在黎唤骁常喝的安神汤里。

许是连日处理朝政疲惫，他并未多疑，喝下了那碗安神汤。夜深人静时，我站在凤仪宫门口，

终于等来了他。药性发作时，他眼中闪过一丝清明，随即被浓重的情欲覆盖。

他将我揽入怀中，温柔得让我对他更加陌生，

口中唤着宸妃苏氏的名字：“暖儿…暖儿…”我闭上眼，任由他摆布，泪水浸湿了枕巾。

我终究还是脏了，脏在了这深宫的污泥里，脏在了我恨的人怀中。次日清晨，黎唤骁醒来时，

看着身边的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疑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皇后……”我垂下眼，轻声道：“陛下……”自那日后，

黎唤骁来凤仪宫的次数渐渐多了起来，虽依旧对宸妃宠爱有加，却也时常留宿凤仪宫。

不久后，太医诊出我有了身孕。这个消息传遍皇宫，黎唤骁大喜过望，

赏赐源源不断送入凤仪宫。他握着我的手，眼中满是喜悦：“皇后，你真是宫里的福星，

这是皇宫里的第一个孩子。”我看着他眼中的喜悦，心底却没有丝毫波澜，

“臣妾替腹中孩儿谢过陛下，有一事让臣妾为难甚久，前几日母亲进宫，

提到蒲德婚事…”没等我说完，黎唤骁便笑眼盈盈的望着我说：“蒲德是该成婚，

他中意哪家女儿尽管开口，朕都应允。”我从未见过他这副眉眼。我心中的石头算是落了地，

疏离的挽着黎唤骁的胳膊轻靠在他肩上。这个孩子，是我用尊严换来的，

是我为了皇甫家换来的。怀孕的日子并不安稳。宸妃嫉妒我怀有龙裔，时常来找茬，

婳妃也在一旁煽风点火。青禾为了护着我，时常与她们争执。那日，

青禾听见宸妃在御花园咒我腹中孩儿，青禾听见忍不住与她争辩，宸妃恼羞成怒，

竟命宫人将青禾杖毙。直到我迟迟不见青禾的身影去寻她。我看着青禾倒在血泊中，

双目圆睁，嘴角还带着未干的血迹。我瞬间急火攻心，腹痛如绞。

“青禾……青禾……”宫人慌乱地传召太医，我被扶上床榻，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在流失，

朦胧中看见稳婆粘满鲜血的双手。再次醒来时，太医告诉我，我早产了，诞下一名男婴，

只是孩子体弱，恐难养活。黎唤骁站在床边，看着襁褓中瘦弱的孩子，：“皇后，辛苦你了，

我已命人看管宸妃禁足三月抄经半年，孩子会好起来的。”“皇上，

青禾她…”我声音还未落地，黎唤骁欲要起身。“皇后不要失了分寸，宸妃已然知错。

”我力竭的闭上眼。良久我怀里小小的婴儿发出呜咽声，他闭着眼睛，呼吸微弱，

像一片随时会飘落的羽毛。这是我的孩子，是我在这深宫中唯一的牵挂。“仁义称足足，

抱义美般般”心怀仁义之人声如凤鸣气质如麒麟。我为孩子取名为怀般。

宸妃很快也有了身孕，黎唤骁免除了对她的责罚，注意力也再次被宸妃吸引，

对我和孩子渐渐冷淡。宫人们见风使舵，对我和孩子也愈发怠慢。初冬。宫外传来消息。

弟弟皇甫蒲德犯下弥天大罪，被人蛊惑，暗中勾结邻国，意图谋反事情败露，

被黎唤骁打入天牢。父亲深夜急忙入宫，跪在凤仪宫的殿外。

白发苍苍的身影在宫灯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凄凉。“贞瑛，求你救救蒲德，

他是皇甫家唯一的男丁，若他死了，皇甫家就彻底完了！”我站在殿内，听着父亲的哭声，

像是那年我为煜麟求他一般。我心里明白弟弟虽顽劣，却没有如此之大的胆子，

定是被人陷害。宸妃父亲素来与我家不睦，黎唤骁知晓这点，便将苏暖纳入后宫制衡皇甫家。

可黎唤骁是什么人，他心狠手辣，睚眦必报，弟弟犯下如此大罪，他怎会轻易放过。

我打开殿门，看着跪地的父亲，“父亲，我那日求您，和您现在的心情有何不同。

”冷风裹挟着寒意扑面而来。父亲白发苍苍的身影跪在冰冷的青砖上，

脊背佝偻得像一截枯木。见我出来，他猛地抬头，眼中满是哀求与急切，

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女儿，求你了，去求求陛下，饶了蒲德吧！他还年轻，

是皇甫家唯一的根啊！”父亲的声音嘶哑破碎，重重磕在地上，额头很快便渗出血迹，

与地上的尘土混在一起，狼狈不堪。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底一片寒凉，

像极了当年大雪里，我跪在他书房外时，他看我的眼神。“求我？”我轻轻笑了，

笑声里带着说不尽的悲凉与嘲讽。“父亲，您还记得吗？去年冬日，

霍家满门被押赴刑场那日，女儿也是这样跪在您的书房外，整整三天三夜，雪落满了我的发，

冻裂了我的手，我求您看在多年情分上，求陛下饶煜麟一命，求您救救霍家。

”我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像一把钝刀，缓缓割过父亲的心脏。他的身体猛地一僵，

脸上的哀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慌乱与难堪。“那时，您是怎么说的？

”我一步步走下台阶，停在他面前，目光死死锁住他躲闪的眼睛。“您说，皇甫家世受皇恩，

不能为了一个罪臣毁了满门前程；您说，霍家通敌叛国罪证确凿，

不值得我为他们赔上自己；您说，黎唤骁是太子，是皇甫家最好的靠山，让我忘了霍煜麟，

安心嫁入东宫。”每说一句，父亲的脸色便白一分，到最后，他竟瘫坐在地上，嘴唇哆嗦着，

说不出一句话来。“现在，您也尝到这种求而不得的滋味了？”我弯下腰，

指尖轻轻拂过鬓边的珠钗，那冰冷的触感，像极了霍煜麟行刑那日，漫天飘落的雪，

“您求我救蒲德，可当年，谁又曾求过您，救救煜麟？救救那些被诬陷的霍家忠魂？

”“你……你这个不孝女！”父亲猛地回过神来，眼中的哀求变成了怒不可遏的猩红，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气得浑身发抖，“皇甫家养你这么大，如今蒲德有难，

你竟见死不救！你忘了你这身皇后的尊荣是谁给的？忘了皇甫家的荣辱与你息息相关吗？

”“尊荣？”我猛地直起身，眼底的寒凉瞬间化为汹涌的恨意，几乎要将我自己吞噬。

“父亲，您所谓的尊荣，不过是用煜麟的命、用霍家百余人的鲜血换来的！

您以为我不知道吗？霍家通敌叛国的罪证，根本就是您和黎唤骁联手伪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