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他定是什么药

1、 记忆迷局玻璃杯磕在大理石台面上的声音很脆，叮一声，带着点余韵。

林砚正低头看手机邮件，闻声抬眼，看见徐萦从房间里走出来，扶着墙，眼神空茫茫的，

落在自己身上时，骤然缩紧，变成一种尖锐的、毫不掩饰的憎恶。又来了。这眼神，

从他三天前在医院醒过来，第一眼看到她时，就是这样的。像看一堆令人作呕的秽物。

“醒了？头疼不疼？医生说了，要是有持续恶心或者眩晕……”林砚放下手机，

语气尽量放得平缓，走过去想扶她。徐萦猛地后退一步，脊背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响。

她脸色苍白，嘴唇却抿得死死的，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淬着冰碴子：“别碰我！

”林砚的手僵在半空，顿了顿，收了回来，插进家居裤兜里。“好，不碰。

”“早餐想吃点什么？”“白粥，还是下楼买你以前喜欢的那家豆沙包？”“以前？

”徐萦像是被这个词刺了一下，嘴角扯起一个讥诮的弧度，冷冰冰地重复，“林砚，

收起你这套虚情假意。我看见你就恶心。”恶毒的话语，从她失了血色的唇间吐出来，

带着一种病弱的狠戾，格外割人。林砚没再说话。解释过了，在她刚醒的时候，

在她每一次用这种眼神看他的时候。他说他们是恋人，同居一年，感情很好，

这次是开车去郊外看新发现的萤火虫谷，回来的路上为了避让一只突然窜出的野猫，

车子失控撞上了护栏。她伤了头，造成了选择性失忆。可她不信。她只记得他是林砚，

是那个三年前，在国际青年设计师大赛决赛前，窃取了她“光影之栖”系列核心设计稿，

稍作修改后抢先一步发布，最终踩着她的“抄袭”污名夺冠，

让她在设计界身败名裂、险些彻底放弃梦想的林砚。在她的记忆里，没有相爱，只有仇恨。

护工张姨端着温水从厨房出来，看到这情景，叹了口气，把水杯递给徐萦，

小声打圆场：“徐小姐，您先喝点水。”“林先生他这几天一直照顾您，

都没怎么合眼……”徐萦接过水杯，没喝，只是用那种冰冷的、审视的目光继续盯着林砚，

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我的电脑，我的设计草图，所有备份，

是不是都被你销毁干净了？怕留下证据？”林砚闭了闭眼，感觉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

那场车祸，他只有些皮外伤和轻微脑震荡，但此刻，他觉得自己的头骨深处也在跟着嗡鸣。

“萦萦，”他习惯性地叫出这个亲昵的称呼，换来对方更厌恶的一瞥，他改口，“徐萦，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没有谁抄袭谁，那是个误会，后来早就澄清了。”“澄清？

”徐萦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苍白的脸上因为激动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是啊，

你赢了，你成了大名鼎鼎的‘光影魔术手’，我呢？”“我被钉在抄袭的耻辱柱上！

谁会信我的澄清？你当然可以说早就澄清了！”她呼吸急促起来，手指紧紧攥着玻璃杯，

指节泛白：“我只相信我记住的。林砚，我永远不会忘记你对我做的事。”林砚看着她，

心底那片荒芜的冻土，又被这句话凿开了一道裂痕。他知道，失忆不是她的错。医生说了，

这是创伤后应激性的记忆错乱和缺失，

她潜意识里可能抓住了最让她痛苦的一段记忆来锚定自身。他得耐心，得引导。可耐心，

在被反复凌迟后，也会变得稀薄。他沉默地转身，去厨房给她热牛奶。

微波炉嗡嗡作响的时候，他靠着冰冷的橱柜，仰起头，看着天花板单调的纹路。口袋里，

手机震了一下，是助理发来的消息，

问他那份关于新型环保建材的应用报告什么时候能给出初稿，客户催得急。他瞥了一眼，

没回。他的生活，他的工作，他好不容易重建起来的一切，

都在因为她这突如其来的、定向的遗忘和恨意，而逐渐偏离轨道，滑向不可知的深渊。

喝完牛奶，徐萦又回了卧室，反锁了门。林砚坐在客厅沙发上，笔电开着，

屏幕上是报告复杂的图表和数据，但他一个字也看不进去。阳光从落地窗斜射进来，

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斑，灰尘在光柱里跳舞。这间公寓，是他们一起挑的，

按她的喜好布置，每一个角落都有他们共同生活的痕迹。沙发上她买的抱枕，

窗台上她养的多肉，电视柜上摆着的、去年夏天他们在海边拍的合影——照片里，

她笑得眼睛弯弯，紧紧搂着他的胳膊。现在，

这些都成了她口中“虚伪的布景”和“可笑的表演”。

他尝试过把她以前最喜欢的电影放给她看，她冷笑：“想证明你多了解我的喜好？这些资料，

网上随便查查都能知道。”他做了她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她一口没动：“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加别的东西。”他甚至找来了他们共同的朋友，

试图帮她回忆。结果她在房间里死活不肯出来，隔着门板声音尖利地让朋友快走，

别被他这个“骗子”蒙蔽。所有的通道都被堵死了。她像一只竖起尖刺的刺猬，

盘踞在她用仇恨构筑的堡垒里，拒绝任何外界的信息，只坚信自己那片破碎的记忆地图。

林砚的目光，落在客厅角落那个蒙尘的画架上。车祸前，

她正在准备一个独立工作室的首批作品，画架上还有未完成的设计稿。他忽然站起身。

他记得医生的话：“熟悉的场景，尤其是承载着强烈积极情绪的场景，有时候能像钥匙一样，

打开记忆的锁。”2、 真相陷阱他走过去，轻轻抚摸着画架冰凉的木质边缘。

还有一个地方，他们定情的地方。那个地方，意义太特殊，承载的情绪浓度足够高，

或许……可以试一试。他深吸一口气，走到卧室门口，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

他隔着门板，声音不高，但确保她能听清：“徐萦，我们出去一趟。”静默了几秒，

门霍地被拉开一条缝，徐萦警惕的脸露出来：“去哪？”“北湖公园，”林砚看着她，

“那个有玻璃温室的公园。”徐萦的瞳孔几不可查地缩了一下，

随即被更深的嘲讽覆盖：“怎么？又要带我去‘我们’曾经去过的地方，

编造新的‘美好回忆’？”“不敢去？”林砚迎着她的目光，语气平静，

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的挑衅，“怕到了那里，会发现有些感觉是编不出来的？

”徐萦盯着他，看了足足有十秒钟，仿佛在判断他又要耍什么花样。最后，

她冷冷地扯了下嘴角：“好，我去。我倒要看看，你能演到什么地步。

”北湖公园的玻璃温室，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烁着剔透的光泽。几年过去，

这里似乎没有什么变化，高大的热带植物依旧葱茏，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混合着泥土和花香的气息。蜿蜒的小径，

通往深处那个小小的、种满白色蝴蝶兰的角落。林砚走在前面，能听到身后徐萦刻意放轻，

却无法完全掩盖的脚步声。他不用回头，也能想象出她此刻的神情——戒备，审视，

或许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被环境勾起的茫然。他在一丛茂密的龟背竹旁停下，

指着旁边一条被藤蔓半遮掩的长椅：“第一次在这里遇见，不是巧合。

”“是我看了你的毕业设计展，‘流萤’，很棒。”“打听到你会常来这儿找灵感，

就跟来了好几次，最后才鼓起勇气过来搭讪。当时，你就坐在这张椅子上画画。

”徐萦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眼神有瞬间的飘忽，但很快又凝聚起冷硬的光：“编得挺详细。

”林砚没理会她的讽刺，继续往前走，走到温室中心那个小小的观景池边，池水清澈，

几尾锦鲤悠闲地游动。“第一次正式约会，也是在这里。”“晚上闭馆后，我托管理员帮忙，

偷偷带你进来的。”“那天晚上，没有别人，只有这些植物，还有……”他指了指温室穹顶，

“那天晚上，刚好能看到星星。”徐萦沉默着，目光扫过波光粼粼的水面，又迅速移开。

最后，他们停在了那个蝴蝶兰盛开的角落。白色的花瓣像停歇的蝶翼，

在透过玻璃的柔和光线下，显得静谧而圣洁。“在这里，”林砚的声音低沉下去，

带着一种陷入回忆的沙哑，“我们第一次吵架。

为你执意要接那个明知会被甲方盘剥、但能让你积累名气的小项目。吵得很凶，

你气得转身就走。”他顿了顿，侧过头看徐萦，她正微蹙着眉，看着那些兰花，

嘴唇抿得发白。“然后呢？”她忽然问，声音有些发紧。“然后，”林砚转回头，

看着那些无声绽放的花，“我后悔了，跑出去追你。没追到。回到这里，发现你也没走远，

就站在这个角落，眼睛红红的，像只兔子。”他轻轻吸了口气，空气里是蝴蝶兰清雅的淡香。

“我走过去，跟你道歉。你说，‘林砚，我们再也不要这样吵架了，好不好？’我说，

‘好’。然后……”林砚停住了话头，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深蓝色的丝绒盒子。

动作很慢，带着某种郑重的仪式感。徐萦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瞬，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盒子。

林砚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枚戒指。款式简洁，主钻不大，但切割得极为精细，

在光线下折射出璀璨的火彩。不是他们真正求婚时的那一枚——那枚戒指，

连同她之前戴的所有首饰，都在她醒来后，被她愤怒地扔掉了。这是他昨天下午，

依照记忆里的款式，偷偷去珠宝店重新买的。他拿起戒指，然后，

在徐萦骤然收缩的瞳孔注视下，缓缓地、单膝跪在了铺着细小鹅卵石的地面上。

鹅卵石硌在膝盖上，传来清晰的痛感。温室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还有远处隐约的游客笑语。他抬起头，看着眼前脸色煞白、身体微微发抖的女人，一字一句，

清晰地说道：“徐萦，你愿意嫁给我吗？”和当年一模一样的话。连语气，

他都竭力模仿着当初那个紧张又满怀期待的毛头小子。时间仿佛凝固了。

徐萦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眶红了，不是因为感动，

而是某种激烈的、汹涌的情绪在她眼底冲撞。她的手指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

指节因为用力而失去血色。几秒钟后，一滴眼泪毫无征兆地从她眼角滑落。林砚的心，

在她眼泪掉下来的那一刻，几乎要跳出胸腔。是……想起来了吗？然而，下一秒，

他看见徐萦的另一只手，一直放在她外套口袋里的那只手，微微动了一下。

一个微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动作。然后，她开口了，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

甚至刻意提高了音量，确保周围假山石后可能存在的、无形的听众能够听清：“林砚！

”她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被羞辱、被逼迫的悲愤，“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用这种虚伪的仪式，还想再骗我一次吗？！”“你是不是觉得，

这样就能抹掉你抄袭、你毁掉我的事实？！”她猛地后退一步，仿佛无法忍受他的靠近，

泪水涟涟，却字字如刀：“你非要我把过去的伤疤，再血淋淋地撕开给你看，你才满意吗？！

”林砚跪在原地，举着戒指的手，缓缓垂落。膝盖下的鹅卵石，那冰冷的硬度，

透过薄薄的裤料，一丝丝渗进骨头缝里。他看着她表演，

看着她眼泪后面那双冷静得近乎残忍的眼睛。原来不是钥匙。是陷阱。她早就计划好了。

带录音笔？还是直接用手机？她刚才手在口袋里的动作……是在确认录音是否在继续？或者，